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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獲》2023年第1期|朱個:迷羊(節選)
    來源:《收獲》2023年第1期 | 朱個  2023年01月18日08:58

    中篇《迷羊》簡介:

    一個臺風過境的午后,人到中年的鐘寶信開車迷路,誤入城市郊外的一片樹林,遇到一間林中小屋。她在陌生的景致里流連,在他人的小院里頓足,她回憶了自己的過去,與丈夫李先農的點點滴滴,兩個人從相識、相戀到相處的快樂和齟齬。從上世紀九十年代到跨越千禧年走到眼前這個更加紛亂炫目的時代,鐘寶信在置身事內的恍惚與迷茫里,深密地體會著關于愛或信念的復雜滋味。

     

    迷羊

    朱個

    1

    鐘寶信不知道這條路通向哪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怎么回事就拐進了這里。

    一開始,她是按照本地APP上一條吃喝玩樂帖子的指示,驅車從城里來到郊外,去看一條河的。那條河在她的記憶里,也不在她的記憶里。意思是,她早知道郊外有這樣一條河,但是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那就差不多等于有也等于沒有。直到昨天,她看見這個介紹家門口的秋游新去處的帖子里,有好幾張那條河的圖片,看起來算得上“寬闊”的河了,大概有多少米寬,鐘寶信估量不出來。岸邊有草坪,草坪上有步行道,步行道兩邊的草肆意生長,河就更寬闊了,像是……鐘寶信覺得像京杭大運河了。

    她顯然是混淆了運河的記憶,或者模糊了河與河之間的體量區別,將之隨便往模棱兩可的東西上面套。長三角平原水網密布,這些年來河道陸續改造,每條大河兩岸的風光植被毫無二致,至于這條河叫什么名字,那條河叫什么名字,對路盲鐘寶信來說,不重要的。

    當導航軟件提示“前方是鄉村道路”時,她并沒有什么反應。那又怎么了?這句話也就一閃而過,她應該有什么反應?開車時候的智力,不都交給了導航嗎?等導航接著說“到達目的地附近,導航結束”,她才“嗯?”回過神來。導航軟件用的是郭德綱語音,對路盲鐘寶信來說,這句結束語的口氣每每都像在說相聲,仿佛帶著點嘲諷。譬如現在,她依然身處道路中段,前方是去路,身后是來路。問題是:目的地呢,在哪?河呢,河在哪?鐘寶信放開油門,讓車速慢下來,滑行了一百米,左看右看,也沒有看到丁點河的影子。

    鐘寶信茫然了。

    茫然的感覺,經常這樣,突如其來,出現在鐘寶信的人生里。五歲的時候,鐘寶信抱著小板凳,興致勃勃從幼兒園出走,走到了陌生人的屋子里,喝了人家的水吃了人家的飯,最后被送到派出所,看到嚎啕大哭的媽媽,她第一回感到了茫然;十歲的時候,鐘寶信忽然對當一個好學生產生了茫然,開始不好好學習,不完成功課,天天早起到校抄同學作業;高考前夕,鐘寶信和相處六年的閨蜜大吵一場,沒有什么理由地胡亂填完志愿,報到的時候發現和前閨蜜分在了一個班里。今天,四十多歲的鐘寶信,徜徉在導航軟件指引的目的地附近,又好像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前幾天剛刮過一場臺風。臺風過境,僅僅呼嘯了一夜,沒造成什么破壞,讓全城的嚴陣以待都落了空,只是帶來連日細雨不斷。今天雨停了,云層堆積,天空呈現出蒙蒙的汝窯色,是方文山的歌詞: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等個鬼了,鐘寶信嘴角牽一絲嘲諷,把車泊到路邊,前前后后挪動了幾個來回。路邊沒有劃車位,也不見停有別的車,好像不可以隨便停,也好像可以隨便停。這樣一來,停得前面一點,還是停得后面一點,鐘寶信反倒忐忐忑忑地更不爽快了。世上真無隨便二字啊,她是隨便停了,心里卻滿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感覺。

    走出來孤身站在大路邊,風依然清沁,“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呀……”鐘寶信捋捋額前的頭發,嘀咕起來。這兩句脫口而出的詩,如同對她的現世報。迷路的事情,不是一次兩次了,鐘寶信文科出身,被調劑去學了經濟,但是腦子里比別人少一個地理機關,跟著導航會迷路,跟著指示牌會迷路,從酒店洗手間出來會迷路,迷路貫穿著她所有獨自的出行。人家問“東南西北曉得”,她搖搖頭答“只有前后左右”。今天是工作日,她懷著沉甸甸的心情從公司告假離開,憑著一股油然而生的豪氣,同時一路糾結著自己矯情又多慮,來到人跡罕至的郊外,竟然迷路了——噢,不是“竟然”,是“果然”。

    路兩邊已經見不到密集高大的建筑物,左邊是一片拆到半途的拆遷地,殘缺的地基就像考古挖掘現場,倔強地留著存在過的痕跡;右邊硬路肩下面,毫無過渡地連接著裸露的泥地,從泥地延伸出去的,是一條隱沒在荒草中的小徑,小徑盡頭,依稀是一片樹林,被雨清洗過的葉片閃閃發亮。如果那片樹林和樹林深處就是鐘寶信的目的地,那么究竟是什么樣的APP,會推薦這樣一處稱得上荒蕪的景點,抑或這樣的去處有不為人知的樂趣?

    放在車里支架上導航用的手機,這會兒“當當當當”響起來。鐘寶信側耳分辨鈴聲,她用兩支不同的曲子區分兩種來電,此刻她內心有些希望響起的是巴赫的無伴奏大提琴,稍一留神,便聽出是柴可夫斯基,倒反而松了口氣。她沒有去拿手機。對于她的性情和習慣來說,忍住不接電話和不回信息,哪怕是忍住不聽不看,都是很難的要求。對方還不掛,鈴聲便越來越響,持續著循環第一樂章里她最喜歡的前幾節。鐘寶信走回去,手搭在車門上,保持這個姿勢,一眼都沒有看手機屏幕。隔著半開的車門,柴可夫斯基第一鋼琴協奏曲里的鋼琴,在圓號的澎湃中輕柔地突出重圍,華麗而真摯,甚至非?;趾氲爻鰜韼追掷寺囊馕?。對方終于掛了,她才拿起手機,鎖定屏幕上顯示“未接來電 先農”。鼻子有點酸,如果他不打電話,她未必會忽然心痛??偸且诒蝗擞|及存在那般可能性的時候,她的委屈才會如潮水,難以自控。她就仰起臉,深深地呼氣吸氣,鎖了手機屏幕,將之揣進兜里,邁動了腳步。

    遠望過去,鴨蛋青的天色,開始滲出一點點久違的金輝,似乎是錦鯉瘦弱的背脊,在鉛灰的水面浮現。天光可能會一點點亮起來,襯得午后更像一個黎明了。風迎面吹來,微微濕潤,把她的劉海全部吹到了額后,令人舒暢,竟是前塵往事一股腦兒都要吹散的架勢。鐘寶信想起二十年前畢業那會兒,剛入職券商研究部,跟著公司同事一起去青海調研上市公司,一行人站在青海湖邊,當地的同行給他們介紹這座咸水湖的開發前景。一些高深的愿景、規劃的藍圖,以及關于如何從高原鹽湖的水里提取鉀肥,甚至提取鋰電原料……年輕的鐘寶信還在試用期,聽著有點走神,那時候她對自己會服從志愿分配而選擇經濟金融專業最后找到了這樣一份深入世間萬象的工作還抱著朦朧的懷疑,盡管這種懷疑到今天并沒有減輕幾分,在當時也已足夠使年輕的她迷惘了。當時不過是憑著一股初入職場的無知,和一點對于經濟獨立的向往,談不上欣然接受,比后來的她要更為順從。在江南出生長大的鐘寶信,之前沒有來過高原,青海湖并不是像她出發前所想象的應該帶有一種屬于高原的蔚藍色,和多年后的此時此刻她眼中所見的天空一樣,灰色,沉悶,霧氣彌漫??赡苁撬玖⒌奈恢秒x水太近,水面就是水面,平平無奇,倒是天上的云朵,不出所料地低得壓著頭頂一樣。她獨自蹲在水邊的沙礫上,試圖尋找霧茫茫一片里有沒有傳說中白色水鳥的身影。貼著水面忽然而來一陣大風,把整個腦門整個人都吹開了,鐘寶信一激靈,當時便起了一個念頭。

    鐘寶信打住思緒,因為她腦子里忽然流竄出一段歌曲的旋律。那是一首她小時候的歌,齊秦的《一面湖水》。歌里唱:“有人說……那么說……”她一直覺得這幾句是很好玩的,有人說這樣,那么說那樣,如此究竟是怎樣,是不是都等于白說呢?大部分的天空依然混沌,鐘寶信因為心里帶著一段“有人說……那么說……”的清亮調子,一旦興起,久久不去,便還是決定到那邊看看,找找今天的目的地。心情沉重而精神又很放松的她跳下路肩,踩著東倒西歪的草葉,往林子里走去。郊區的地面沒有硬化,裸露的泥土在雨停后,依舊飽含著豐沛的水分。因為有零星植被的覆蓋,泥路不至于粘鞋,踩上去松軟適度,同時也讓步行速度減緩了許多。她今天穿了一雙薄底軟鞋,走起土路有點費勁。走了一陣子,鐘寶信就感到格外辛苦。她不光要看著土地,盡量不要踩到沒有植被的泥土上去(她特別不能容忍鞋底的污漬溢出到兩側),裸露的土地同時不能給她一種柏油路面的支撐力,相當于少了一點反作用力,相比柏油路面,走得有些吃力。

    大概十幾分鐘后,鐘寶信終于放棄了“保持鞋子干爽清潔”的執念。每當發生了一些問題,她就會轉而執著于另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用對無關緊要的事情的注意消磨時間,去假裝面對那些她必須面對的東西。而每到這種時刻,她并不能主動意識到無關緊要的事情確實是無關緊要的。她當然知道鞋子臟了可以擦干凈,擦不干凈大不了扔掉,但是,一旦起了執念,很多時候“鞋子臟了”這個感受直接就要了她的命,她到不了“可以擦干凈”這一步。好在她還是到了后面的這一步,但是是怎么到的,即使是事后她也搞不清楚,簡直是命運賞賜。她有時候是恐懼的,擔心哪一次命運不幫她,她就栽在“鞋子臟了”這種小事上了。她抬起頭不再看路,深一腳淺一腳,因著坎坷,她心里的清亮調子戛然而止。她應該把注意力轉移到眼下,轉移到此時此刻,轉移到她曠工半日奔赴而來的自然世界,比如這片樹林。如果不回頭去看身后漸漸隱去的大馬路,很難相信,目力所及之處,竟然還有這樣一片深秘的林子。

    ……

    (全文刊載于2023-1《收獲》)

    朱個,1980年生,籍貫浙江杭州。著有小說集《南方公園》《火星一號》《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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