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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港》2023年第1期|林莽:散點觀花(選讀)
    來源:《文學港》2023年第1期 | 林莽  2023年02月08日06:46

    一只靴子上的文明

    如果說意大利是一只踏入地中海的長筒靴子,龐貝正好在它的腳腕前側上。那不勒斯海灣養育了最早的龐貝人,自公元前八世紀開始,到公元前幾十年,幾百年間,漸漸形成了一座古羅馬第二大的繁華都市。公元79年,維蘇威火山爆發,龐貝城消失。兩千多年后,被發掘出來的龐貝城,我們依舊能感知到它,城市管理的有序與文化生活的發達與繁盛,所有這一切依舊令我們為之震驚。

    2011年初夏,我們從德國的法蘭克福驅車經瑞士進入意大利,從西北到東南,縱穿了這只踏在地中海上的長筒靴子。那是五月,到處盛開的洋槐花,隨處可見的古老文明的遺跡,一路伴隨著我們。那些歷史文明的幽香,深深地浸入了我的心中。五月的意大利已經有些溫熱了,但陽光總是那樣明媚,我們一路向南,最后抵達聞名世界的偉大的羅馬古城遺跡——龐貝。

    穿過德國南部的黑森林,繞過瑞士的一角,我們最先進入了威尼斯,一座有些破敗了的水城,但過往的繁華依舊顯而易見。上百年的棕色調的樓群、水道、街巷和大大小小的橋梁,構成了錯綜復雜的威尼斯,它就是一座龐大的水上迷宮。背靜處的房子有些很破舊了,有的看上去已經空置了許多年。但圣馬可廣場是富麗而堂皇的。莊嚴的大教堂、華麗的杜紀宮、象征威尼斯國門的兩個巨大的石柱上分立著,長著翅膀的獅子和斬殺巨龍的英雄雕像。還有最高的方形尖頂的紅色鐘樓,白色的有美麗廊柱的圖書館,這些幾個世紀前的建筑,每一座都充滿了魅力。在圣馬可廣場上,我被巨大的游輪震驚了。當我流連于周圍建筑上的雕塑之美,回頭看向廣場一側的海,那里的海卻突然消失了,一座高大的、有十多層的樓體,遮住了廣場一側的海面。仔細看,才知道那是一艘游輪在緩緩駛過,游輪上的人像無數個小黑點,他們在眺望廣場上的建筑,并與岸上的人們相互招手致意。

    亞德里亞海的波濤總是激蕩的,各種游船漂浮在水上,裝飾華麗的貢多拉在水巷中穿行,城市周邊的彩色島、玻璃島、電影島有著各自不同的魅力。

    離開威尼斯我們一路向南,世界服飾之都米蘭、著名的比薩斜塔,還有被民國時代翻譯為翡冷翠的佛羅倫薩,都是獨特的。站在佛羅倫薩的老橋上,能看到烏菲奇美術館。那里的波利切利、達芬奇、米開朗基羅的作品,讓我們能如此近距離地欣賞大師們的真品。那座老石拱橋,曾是但丁與貝婭特麗相會的地方。拉斐爾、達·芬奇,米開朗基羅、伽利略或許同我一樣,也曾站在這兒,眺望阿諾河的晨輝與落日,那是一座陳舊但充滿了歷史記憶的橋。

    在意大利的公路上行駛,有許多土紅色的古老的村莊,在起伏的山地緩坡上,樹冠細高的絲柏分散在房舍的四周,高出所有房子的是古堡的瞭望塔或教堂的尖頂。到處是古跡,到處是文物,這是一個充滿了幾千年文明史的地方,亞平寧半島的文明同我們古老的中華文明一樣,到處布滿了悠遠而珍貴的遺跡。

    當你走進羅馬古城,這種感覺就會更為強烈。堅固的石頭城墻,高大的松樹伸展開像綠色的云朵一樣的樹冠,令這座文明古城,增添了優雅而神秘的美。古羅馬廣場,從地下到天空,此起彼伏地堆壘著十幾個世紀的殿堂、紀念柱、雕塑、城堡、斗獸場、紀念館……當你站在那兒,會有一種無法自控的時空穿越之感,如果不是身臨其境,你真的不可能體會到那種震撼與驚訝。在我的知識范疇之內,以為羅馬古城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城市都無法與之相比的,而兩百公里之外的龐貝又是一個極端的特例。

    一座興起于公元前四世紀的城市,一個古羅馬第二大的聲色犬馬的繁華商業城市,一座被火山熔巖覆蓋了兩千年的城市,一座經一百多年發掘又再現于世的城市。它給我們帶來了無限的遐想,它真切地告訴我們,兩千年前的古羅馬人是如何生活的,它還告訴我們上千年的農耕文明史中,人們的生存狀態,那種緩慢地進步與變化也是有限的。

    眾神之王朱庇特神廟、太陽神阿波羅神廟、市政府議事大廳、商場、大劇院、斗獸場、蒸汽浴室、染坊、面包房、披薩店、妓院、貴族庭院、民居、有車轍和限速裝置的石頭街道……井字形的主干道和許多小的街巷,有七座城門的石頭砌成的,整體呈長方形的堅固城墻,構成了這座莊嚴而神秘的酒色之城。從市政廣場越過殘存的羅馬石柱看到的,就是那座創造了奇跡的高大的維蘇威火山。沿著公路可以上到山頂觀看火山口,從那里向南看,就是那不勒斯藍色的海灣了。

    那年我們從西側的緩坡,走進龐貝拱形的西大門,首先看到的就是市政廣場?;鹕交規缀鯄嚎辶怂薪ㄖ奈蓓?,卻保留了壁畫、雕塑和石頭的墻體與廊柱,那些石門上的浮雕,橄欖枝、葡萄藤,雕刻得那樣優雅而生動。貴族庭院里的馬賽克地面拼圖和精致的銅雕兒童立像,告訴我們兩千年前人們對美的追求水平與品位。石頭鋪成的十米寬的街道,有著深深的車輪碾壓出的轍跡,十字路口還有石頭做成的,高出路面的馬車減速帶,有些像現在的斑馬線。劇場、競技場、浴室和各種店鋪的宣傳廣告,各個不同階層的競選標語,發現了600多種,這讓我們看到了兩千年前的商業方式、民主與文明。歌劇院的舞臺和層疊的石頭觀眾坐席,棕色花崗巖巨石壘成的大競技斗獸場,讓我們遐想那時人們的生活。我走在那些街巷中,撫摸著殘破的火山石壘成的房子,那些有烤面包爐和比薩爐的食品店的臺面,蒸汽浴室美麗石雕的出水口,也許古羅馬時代的人們,會從一塊絲綢談到神秘的東方,而我們的絲綢之路上,那時或許正行走著來自古波斯或古羅馬的商人。

    據說一百多年前,因挖溝渠,一位工程師發現了一些當時宗教不容許存在的色情壁畫,這位有頭腦的工程師記錄后又將那些壁畫埋了起來。后來,經一百多年的逐步發掘,一座龐大的古城漸漸展現在我們面前。一座有輝煌的神廟和龐大競技場的城市,一座有蒸汽浴室和幾十家妓院的奢靡之城,我們從壁畫、浮雕、馬賽克拼圖的細節中感受到了古羅馬時代的文明與繁榮。一座曾消逝了的城市——龐貝,讓我們真切地走進了兩千年前那個時代的人們生活中。

    一只踏在了藍色地中海上的靴子,鑲嵌著那么多古老而充滿無限魅力的遺跡與文明。

    內卡河邊的詩人之屋

    一位詩人告訴我們:人,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他就是德國詩人荷爾德林。他在德國南部黑森林中的小城圖賓根生活過。

    圖賓根是一座大學城,或者說它就是一所大學。圖賓根大學有近550年的歷史了。它背靠七座山峰,內卡河穿城而過,是一座美麗又具有悠久文化傳統的小城。古色古香的市政廳,哥特式的大教堂,許多建筑有著古典的裝飾之美。黑格爾、歌德、黑塞都曾在這兒生活。圖賓根大學出過十位諾貝爾獎的獲得者。

    詩人荷爾德林,畢業于圖賓根大學的神學院。他的舊居就在內卡河的北岸上,一座黃色有圓塔的小樓,掩映在綠樹叢中,現在是詩人的展覽館,人們叫它荷爾德林塔。這位后半生患有精神疾病的詩人,在這所房子里居住到去世。

    2017年夏天,我們從慕尼黑到紐倫堡,再到羅騰堡,又來到這座小城,入住內卡河橋頭的一座酒店,從酒店的窗戶能看到內卡河、大橋和山上綠樹叢中的小半個城區。夏日的內卡河分外熱鬧,橋上人流與車輛不斷,橋頭的岸邊有多家餐廳和酒吧。游船的碼頭上有很多種船只,還有在別處很少見到的、很大的、上面有桌椅的木筏子。更讓我感到驚奇和親切的是,除了游艇,所有的船和木筏子是用竹篙撐著行駛的,這讓我想起了插隊時的白洋淀,我所在的那個村子是淺水區,村民們撐篙的技術是淀區里最出色的。我在那兒六年,用篙駛船也非常的在行。

    那些大木筏上和游船上的人們與岸邊或大橋上的行人相互招手,有的將啤酒杯高高舉起,音樂聲、歡笑聲讓平靜中流淌的內卡河也歡快了起來。

    從橋邊可以走到內卡河的河心島上,那是一處長長的濃蔭避日的島嶼。幾排高大的懸鈴木,樹冠與樹冠連綴成片,兩邊河流上的風吹來,空氣清爽宜人。那些樹木應該有一百多年了,一些人斜靠著粗大的樹干讀書,一些年輕人相擁著坐在河邊,甬路上走著三三兩兩散步的人,那是個夏日里納涼的好地方。

    那天下午,我們沿著上坡的主路看了大教堂,市政廳,還有幾個十六、七世紀的老房子。轉到河邊的荷爾德林舊居,因周一不開館,只能在門口拍了幾張照片,就坐在橋頭的酒吧休息,要了幾杯當地的白啤酒,坐在涼棚下看風景。一陣風后,烏云不知從那兒涌了上來,雨接著就來了。很快又雨過天晴,陽光透過云層照在山地的樹木與層疊的建筑上,它們讓我想起了奧地利上世紀初的著名畫家克里姆特的風景畫,他那些類同點彩的后印象主義,斑駁而豐滿的畫面,紅色的、黃色的、白色的房子,那些水中變幻的倒影,是那樣的豐富、和諧、寂靜而典雅,而內卡河兩岸的風光就是如此的。

    那些雨后在光影中變幻的云層,也讓我想到荷爾德林的詩句:“幸福的群神踏著柔軟的云層在太空的光芒里遨游?!边@里還生活過一位英年早逝的中國詩人張棗,他曾在圖賓根大學任教,我也因此記住了圖賓根這座小城。當我走在河心島的甬道上,看見對岸荷爾德林舊居,想到張棗那首最著名的詩《鏡中》,再次感受到了東西方文化的差異,這讓我突然有些恍惚。我想,現在走過的河心島甬道,歌德、黑塞、荷爾德林、張棗他們一定也走過,那些高大的懸鈴木一定會記得他們,他們在這兒思考過什么,他們的哪首詩是在這里構思的?在圖賓根那個晚上,我寫下了《在圖賓根想起一位詩人》這首詩:

    內卡河緩緩地流∕夏日的圖賓根陽光下有陣雨降臨∕我們在岸邊酒吧喝小麥啤酒∕看用竹篙行駛的木筏和悠閑的人們∕我們談到那些年∕談到詩歌 黑塞和荷爾德林∥在我心中 這座與詩歌相連的小城∕沒有“梅花便落滿了南山”∕我卻相信會有“幸福的群神踏著∕柔軟的云層在太空的光芒里遨游”∕你看那些飄過教堂頂部的白云多么舒展∕河心島上兩排遮天避日的巨大的懸鈴木下∕一定有過詩人們獨自漫步的時辰∥英年早逝的詩人張棗∕讓我記住了這座小城∕內卡河邊那座有圓形房間的橘黃色小樓∕居住過在此辭世的荷爾德林∕一所建于十五世紀的大學∕一座古色古香 山水相依的小城∕在遙遠的異國他鄉 在圖賓根∕我想起了一位英年早逝的詩人

    ——2017年8月1日于圖賓根

    (注:引文為詩人張棗和荷爾德林的詩句。詩人黑塞也曾在此生活。)

    荷爾德林因精神疾病后半生困守在這里,張棗因癌癥匆匆從國內回到這里,沒有多久便告別了這個世界。他們拋開了世俗的一切,將他們的詩留給了我們,也留給了圖賓根和匆匆而行的內卡河。

    埃及桑小鎮和水城科爾瑪的童話之美

    導游小張是我們的老相識,他陪同我們走過許多地方。這次我們計劃的法國盧瓦爾河谷古堡游,就又找到了他。他年輕時曾是一名省隊的足球運動員,后受傷,無法踢球了就到德國上學,后留下來工作。他為人誠懇,做事認真,幾次旅行,我們成了朋友。

    從圖賓根進入法國,在進入盧瓦爾河谷之前,小張說我們去科爾瑪會路過埃及桑,那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小鎮,應該去看看。

    埃及桑的確是一個有獨特風景的小鎮。停車,走過一條不長的直通這座古老小村子中心的街道,兩邊是酒店或葡萄酒酒莊;這是一座有800多年歷史的村子,中心是一座八角形的棕紅色、很小的石頭城堡,它是教皇圣里奧九世的出生地,城堡中的小教堂,陳列著當年教皇的用品和畫像。圍著城堡是兩圈圓環型的街道和老房子,讓我想起中國福建永靖的客家圍屋,當然這里的房子都是獨立的,村子的整體更大,更開放,沒有圍屋那樣的防御功能。圓環形的窄小的街道是用方形的石塊砌成的,幾個世紀的阿爾薩斯彩色木筋房組合而成的小鎮,門前和窗口都恰到好處地點綴著各種鮮花和綠植。所有的房子很老,整座小鎮完好地保持著中世紀的風格,彩色的房屋,讓人仿佛置身于童話世界中。與德國的童話之城羅騰堡相比,這里更老、更小、更具陳舊的中世紀鄉村風格之美。它的確很小,慢慢地走,一步一景地觀看或拍照,最多一個小時也能走遍圓環狀的全村了。

    這是一座盛產葡萄的小鎮,也是法國最早種植葡萄和釀造葡萄酒的地方。小鎮的四周有大片大片的葡萄園,這里有法國最大的葡萄酒銷售中心,各種各樣的酒讓人目不暇接。小鎮有1600多人,大多從事著與酒相關的工作。如果時間充裕,坐在這街邊只有幾把椅子的露天小酒吧,喝一杯當地釀造的葡萄酒,將酒的芳醇與鮮花小鎮的古老情調融合在記憶中,那該有多好??!

    出了小鎮,只有七公里遠就是法國著名的水城,號稱小威尼斯的科爾瑪。這里更是一個鮮花簇擁的小城,是法國上萊斯省的首府。萊茵河的分支伊爾河形成了它的水系,水中行駛著平底的花船。大大小小的橋欄桿被美麗的鮮花所覆蓋,兩岸是中世紀彩色的木筋房。這里最著名的是那座修道院改建的菩提樹下的博物館,它的鎮館之寶是一幅由中世紀德國畫家馬蒂雅思·格呂內瓦爾德畫的《伊森海姆祭壇畫》,這是一幅由多塊木板組成的、很大的、可以折疊的祭壇畫。從耶穌誕生,到受難,再到復活。畫家是美因茨教會的御用畫家,與同時代的大師丟勒齊名,他們也是達·芬奇和米開朗基羅同時代的畫家。這是為伊森海姆的教堂所畫的,為治療當時流行的角麥感染病而畫的祭壇畫。

    科爾瑪是一座歷經千年、幾經易主的小城,它的繁盛是埃及桑那樣古老的小村子無法相比的。古老、典雅、華美得令人贊嘆。它在平原的水網之上,比建在巨大巖石上的童話之城羅騰堡多了水的秀色和更加濃郁的鬧市氛圍。日本導演宮崎駿獲第九屆好萊塢最佳動畫片8項大獎的《哈爾的移動城堡》,據說靈感就源于科爾瑪。

    從羅騰堡到埃及桑,再到科爾瑪,它們讓我記住了,德國南部和法國東部一批小鎮的中世紀童話之美。

    從盧瓦爾河谷到莫奈花園

    我不想更多地描寫盧瓦爾河谷,那是法國皇家和貴族的后花園,他們在一百多公里的河谷兩岸修建了許多座城堡。盧瓦爾河是法國發源于中部山地的最長的河流,它流經法國的中部,向西匯入大西洋。河谷兩岸的丘陵森林中掩映著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時期所建的一座座形態各異的古堡。盧瓦爾河谷到處是葡萄園,它有著法國葡萄酒4個重要的產區。歐洲小說之父《巨人傳》的作者拉伯雷,《人間喜劇》的作者巴爾扎克,還有喬治·桑等許多作家、藝術家都曾在這兒生活。

    文藝復興的巨匠達·芬奇,為最大的白色城堡——香波堡設計了雙向螺旋樓梯。他受瓦倫瓦王朝法朗索瓦一世的邀請,晚年來到了這里,病故于昂布瓦茲城堡,并安葬在了城堡中的圣·于貝爾小教堂里。我曾靜靜地垂首于他的墓前,向這位曠世奇才致敬。小教堂在城堡高高的圍墻之上,面對一片開闊的草坪,雖小但莊嚴又肅穆。

    我們沿著平靜流淌的盧瓦爾河參觀了十幾座不同的城堡,它們都有著自己的歷史與傳說。美麗的水上城堡舍儂索,它與美麗的女主人有著傳奇的故事。十七世紀作家查理·佩羅以于塞城堡為背景寫出了《睡美人》,還有以人工花園著稱的維朗德里城堡等。在一個有些年久失修的古堡中,我們看到過一群開著老爺車聚會的法國老年人,車在古堡的草地上停了好大一片,各種形態、各種色彩的老爺車和那座陳舊的古堡相得益彰,引來了許多的游覽者,紛紛和老爺車合影。

    高盧人最早在這里種下葡萄,釀出可口的葡萄酒。浪漫的法國皇室和貴族們,在這里建造了成串的城堡,據統計有500座之多,他們讓一條河谷成了到處是世界文化遺產和歷史古跡的文化與旅游的勝地。

    從盧瓦爾河向西,當我們到達圣·米歇爾山時,遇到了一個宗教紀念日。到這座海上仙山朝拜者的車輛停滿了距離海邊三四公里遠的龐大停車場。我們只能遠眺仙山,遙遠地向它致敬。我們沿著海邊向北,在一家鄉村烤肉店吃午飯。店面簡單,幾乎沒有任何裝飾,但剛出爐的法棍是我吃過的最香、最好的面包。

    我們提前到達了另一個目的地諾曼底。這片面對英吉利海峽的沙灘,除了那座帆形的登陸紀念碑,這里依舊是傳統的海邊沙灘浴場。幾乎看不到1944年6月6日聯軍強行登陸時的血雨腥風。紀念碑下有許多人敬獻的小小的花環和十字架,有的還寫著被悼念者的名字。時間過去70年,人們沒有忘記當年那些為反法西斯而英勇犧牲了的年輕戰士。

    面臨大西洋的考利威爾美軍墓地,在蒼松環繞的碧綠的草地上,整齊地排列著9000多個白色十字架墓碑,面向著祖國的方向,靜靜地佇立著。那是下午五點鐘,一支小號,只有一支小號,吹響了《葬禮號》樂曲,那聲音穿過松濤和海浪,伴著低沉的鐘聲,穿透了每一個到訪者的心。所有人肅立在那兒,向死難者致哀,我的淚水不由得涌了出來。星條旗緩緩降落,那些二戰中死難的將士們,已經在這里安息了70多年。

    山地中袖珍王國盧森堡,也有一座規模小些的二戰美軍將士墓地,同樣的簡潔、莊嚴而肅穆,巴頓將軍的墓碑同戰士們一樣站在隊伍的最前面。盧森堡是歐洲唯一的大公國,它地處德法要道,地勢險要,古堡、要塞比比皆是,是兵家必爭之地。那是一個風光險峻,歷史綿長的旅游之地。

    還是回到法國,同樣是諾曼底地區向巴黎的方向,在小城吉維尼,有一處著名的印象派繪畫大師莫奈的花園。一座淡綠色二層樓的房子,由天橋連接花園與池塘的院子。房子中到處是莫奈的畫作仿制品,花園中的花草也仿照莫奈居住時的風格,混搭種植著多品種的花卉,池塘里的睡蓮和日本橋上的藤蘿都比莫奈畫中的景色長得更茂盛,有了某種過于豐滿的感覺。這是莫奈成名后購買的住所,按照他喜愛的樣子逐步建成。他晚年的睡蓮系列繪畫的靈感,就出自這里。莫奈是我十分喜歡的畫家,他作品中的光色的靈動與明媚,多次令我陷入其中,而他晚年的渾厚與大氣磅礴,更令我贊嘆不已。

    在一個下著小雨的日子,帶著對大師的敬意,我走遍了莫奈花園的每一個角落,想象晚年莫奈在這里的創作與生活。一位從《日出·印象》開始的創新者,用自己的作品,豐富了世界上每一個知名的博物館與藝術畫廊,有關他的書籍、畫冊走進了世界上億個家庭,莫奈花園是所有這一切的聚焦點,它凝聚著藝術家一生的榮光。

    橙色小鎮和天空之城

    盧瓦爾河谷的城堡群是貴族的、皇家的、典雅而高貴的,它的美有著華麗、優雅、高高在上的冷凝之光。而我更喜歡法國南部,普羅旺斯有鄉村格調的樸素之美,它們更親切,更讓人有身在其中的融入之美。

    開車行走在法國南部,鄉路兩邊長著各種雜草,路很窄,凡是交叉路口多以小小的環島替代。車不多,兩邊的農田種著成片的牧草或蔬菜;接近阿爾勒,大片的矮桿的向日葵便多了起來。我們在一個名為橙色小鎮的地方停了下來。

    橙色小鎮就是一個小小的村子,但這個村子并不簡單。它有古羅馬時代的凱旋門,有歷時千年至今還在演出的能容納上千人的古劇場,三十多米高的有多個窗口的舞臺幕墻上方,有向下俯視的戰爭之神。小小的歷史博物館里,銹跡斑駁的刀劍、錐形黑陶雙耳吊瓶、面部猙獰的黑色圣獸。劇場外,倒塌的古羅馬建筑的褐色巨石上長滿了苔跡。后來的建筑都是橙色的,土紅的屋頂,黃色的圍墻,也許這就是被稱為橙色小鎮的原因吧。

    我們離開這個小鎮的時候,月亮正升起在小鎮的頭頂,一片暗紅色的屋頂,將它映成了一顆圓圓的金橙。

    一座小小的凱旋門∕一座能容納千人的古劇場∕一個同村子一樣大小∕曾經的王國之都∕用博物館里銹蝕的刀劍∕錐形的陶瓶∕浮雕上面目猙獰的黑色圣獸∕呈現著自己古老的文明∥貼滿現代戲劇廣告的古劇場外∕古羅馬時代的城市遺跡上∕散落著一塊塊早已風化了的褐色巨石∥每當一輪滿月升起在小鎮的上空∕土黃色的圍墻和紅色的屋頂∕都會將它映成一顆飽滿的金橙∕沿著歌劇高亢悠遠的余韻∕被喚醒的幽靈∕在金色月光的照耀下∕穿過頹敗的小小的凱旋門∕回到戰神雕像俯視下的空曠的舞臺上∕那只王國的圣獸∕也在亂石叢中發出了低沉的輕吼∥此刻月亮那顆圓潤的金橙∕高懸于千年古鎮的上空

    ——《橙色小鎮·幻影》2015年10月2日

    歷史有時是殘酷的,它告訴我們饑荒、瘟疫、戰爭與殺戮;它也留給我們神圣、玄想與榮光。法國南部的自然、鄉土和歷史,它們是那樣和諧與恰切地融合在一起,你在那片土地上,聽著口吃般斷斷續續嘶叫的蟬鳴,就仿佛變成了一位扛著鋤頭的農夫,與大地和陽光融在了一起。

    在紅土之城,我們走入一片低矮的雜樹林,在一處越野步道的起始處,有一座很小的鄉村水吧,一座碎石壘成的低矮的舊房子,地基已沉入地表,門窗簡單,屋頂也有些傾斜了。兩位五十多歲的女人白天來這里值班,賣些飲料、水果和冰激凌。我們坐在樹下的桌椅上休息,要了幾杯帶汽的水,看著那些拖著手杖、一腳紅土、背著雙肩包的人們疲憊地歸來。步道上一些紅土的小山丘、一些雜陳的樹木,沒有什么好的風景,但很自然、樸素。而所謂的紅土之城,也就是在紅土坡上的,一個有幾個商店的小村子,一座有鐘樓的教堂建在村子中心的最高處。一座在紅土坡上建成的村莊,因為紅土的山坡與地貌,不,是因為尋訪《等待戈多》作者貝克特的舊居,我在七月的陽光下走了很遠的路,到處是耀眼的正午的陽光,和七月里正在收割的薰衣草沉穩而舒緩的幽香。

    在法國南部,蒼綠的坡地上到處可見石頭的院墻,土紅的屋頂。院落里夾竹桃和木槿花開得明艷,無花果用手掌般肥厚的葉子接住了每一片陽光。普羅旺斯夏日正午的大地上,有大片的薰衣草、向日葵和葡萄園,這里也是四腳蛇和鳴蟬的古老領地,在一片蟬鳴的背后便是無邊的寂靜,那些駛過無數輛馬車的石頭路面上,布滿了老梧桐斑駁而清涼的陰影。

    我們到天空之城的那天是星期日,教堂中心廣場上的集市非常熱鬧,各種飲食、奶酪、肉制品,五顏六色的草編花籃、提包、草帽,生活用品琳瑯滿目。因為集市,車無法開進天空之城。我們沿著山路向上爬,天空之城坐落在一個圓形的小山上,房子從山腳一層層地建到了山頂,山下是開闊起伏的原野,道路清晰、河流蜿蜒。天空之城有許多設計優雅、帶游泳池的房子,是人們度假的好地方。我想,居住在那里的人們,也許睡夢中真的會摸到上帝的袍子。

    從天空之城下來,我們途經一個村子,在路邊的小店休息,同樣是中世紀的房屋與石頭路面,高大的梧桐樹灑下斑駁的陰影。剛出爐的面包、當地的啤酒,酸菜烤腸加土豆泥。遮陽傘下微風是清爽的。蟬聲巨大,覆蓋著整個夏天,恍惚中,我仿佛聽到了教堂正午悠遠的鐘聲。

    我想起貝克特,設想我們如果能在這里,乘坐一輛古老的馬車,搖晃著行進在這夏日鄉村的陽光下,或許,我們真的能夠走出等待戈多的迷惘。

    ………………

    (全文見《文學港》2023年第1期)

    林莽,生于1949年11月。1969年到河北白洋淀插隊,開始詩歌寫作。是白洋淀詩歌群落和朦朧詩的主要成員。著有《我流過這片土地》《永恒的瞬間》《林莽詩選》《秋菊的燈盞》《記憶》等詩集多部。還著有詩文集《時光瞬間成為以往》《穿透歲月的光芒》和《林莽詩畫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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