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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啄木鳥》2023年第4期|王清海:黃石觀音(節選)
    來源:《啄木鳥》2023年第4期  | 王清海  2023年04月21日15:52

    我剛當上警察的時候,跟著趙知。大會上領導鼓勵我們這批新警,一年跟著干,兩年能單干,三年成骨干。

    我跟著趙知沒過半年,他辭職了。

    趙知辭職后開了公司,先是在離城一百多里的莽蒼山承包了一個山頭,轉手賣給外地人,賺了幾百萬,接著又在比莽蒼山更遠的地方承包山頭,又轉手賣給外地人。第二次承包山頭的時候,他自己就是外地人,但他仍然做到了。那個時候,我已經能單干了。

    趙知離開的時候,請我吃燒烤。梁隊長、我、趙知,還有李觀濤,四個人一起,我們幾個算是在單位里交流比較多的。后來聽說他又請過很多人,不同的人不同的場面,我并沒有覺得他看人下菜碟,反而覺得他實在。因為我跟其他兩人很喜歡吃燒烤,比去任何大飯店都吃得過癮,另外的那些人,一定是有別的喜好。

    那天他點了三百元的羊肉串,紅白相間的肉,在炭火上嗞嗞流油,就著冰鎮奪命烏蘇,我們開始竊竊私語,然后提高了嗓門,但是始終不敢大呼小叫,雖然穿著便裝出來,總還是有一種約束在身上。我感謝趙知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他大笑著說,王亮,你要不要感謝太陽?

    我說,感謝啊,太陽一直照耀萬物。

    趙知搖搖頭,太陽不照耀萬物,它也得發熱發光,那是它自身的屬性,所以你也不用感謝我,我帶你,是我的工作。

    趙知說話,一直是這樣的味道,總是另辟一條路,跟了他幾個月,我已經習慣了。我仍然繼續堅持自己的思路,感謝他的照顧、幫助,我說的是真心話。他聽得眼圈微紅,瑩瑩淚花閃爍,低下頭去,再抬起時,一切如常,大聲勸酒。

    我一直想著回請他,但看到他發達后都是跟領導們在一起吃飯,就斷了這個念頭。起初我們在路上遇到,他會搖下車窗跟我打個招呼,后來,我也能遇到他的車,不過總是在我面前嗖地一下跑遠了。

    人這輩子,總會有些漸行漸遠的人,是你沒法兒追得上的。但不是追不上就不會相遇,我沒想到,再遇到趙知,會是這種情況。

    今年七月份的時候,梁隊長帶我去花石山處理一起打架斗毆的案子。這樣的案子,幾乎每個月都有,甚至有打死人的,像這種躺在醫院里肢體健全的,我們見多了??吹侥莻€清瘦的年輕人在病床上呻吟,我上去仔細查看了他的傷情,臉被打腫了,頭上據說破了一處,已經纏得跟粽子一樣,看不到血跡。我看他的精神狀態還不錯,估計傷得不是很嚴重。

    我先問他的名字,他說,王涼。

    我說,王亮還是王涼?

    他說,王涼,涼快的涼。

    張王李趙都是大姓,別說他叫王涼,就算他叫王亮,我也不稀奇。我在警校上學的時候,有一次課堂上分析案例,罪犯就叫王亮,奸殺三名女性,不留任何痕跡,讓警察困惑多時毫無頭緒。終因他作案的時候太過專業,讓警察縮小了偵查范圍,從作案時間上推理出來了他的身份,一個曾經的特種兵。

    看似簡單的案子,推理過程卻很復雜。王亮的名字在其間反復出現,搞得我面紅耳赤。因為他犯罪的情狀太過于猥瑣,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成了班里開玩笑的對象。此后我的內心逐漸變得強大,是我就是我,不是我,和我名字一樣我也不會有半點兒聯想。

    我問王涼,別的地方還有傷嗎?

    他說,沒有,就頭傷了。

    怎么傷的?

    石頭砸的。

    怎么打起來的。

    我去山上鋸石頭,他們說那片兒的石頭被他們老板承包了,不讓我弄,我很生氣,這片兒的石頭本來就不多,好幾個山頭都不讓鋸了。我們村的人在這山上鋸幾輩子了,到我這兒憑啥不讓鋸了?

    你鋸石頭做什么?你不知道別人把山承包了,那石頭就是人家的了嗎?

    靠山吃山,他們都承包了,我們怎么辦?石頭可以蓋房子,可以打地基,可以墊院子,那是山上的東西,憑什么不讓我鋸?

    我想知道你鋸石頭的真正用途,事情都有前因后果,你說真話才有利于我們展開調查。

    王涼眨巴了一下眼睛,說,那山上的石頭都是寶,石頭有很多種,有花石,有黃石。

    我知道,這是花石山。

    花石可以用在很多地方,甚至可以入藥,花石還可以做小雕飾?;ㄊ缴嫌泻芏嗷ㄊ?,而黃石很少,不一定什么時候能找到一塊,所以,黃石做出來的東西更貴重。

    說著,王涼伸出手拉了一下衣領,露出掛在脖子上的一個石觀音。

    我問,這個是花石?

    王涼說,這個是黃石,我這個石觀音特別好,沒有一點兒雜色。玉不也是石頭嘛,像這種成色好的黃石,比普通的玉還要貴重。

    說完,王涼立馬又把脖子上的掛件用衣領蓋住了。

    我說,可以理解,物以稀為貴嘛,如果滿山都是黃石,就不值錢了。

    我的脖子上也一直掛著一個玉觀音,是我去上大學的路上,花五十塊錢在路邊攤買的,玉觀音慈眉善目,很招人喜歡,我一直戴到現在。后來遇到一些讓我心神不安的場面時,我會習慣性地摸一下觀音,摸了很多年,有時候觀音忘記戴了,我摸摸胸口,仍然覺得那里有觀音。

    我問,他們幾個人?

    他說,三個人。

    三個人打你一個?太過分了。你眼看著要挨打,還不趕緊報警,最起碼先跑遠了再說。

    我有電鋸啊,他們不敢輕易上前,還是趁我大意時,踢飛了我手里的電鋸,才湊上來打我的。

    梁隊長在旁邊問了一句,小伙子,你們誰先動的手?

    王涼猶豫了一下說,我只是揮舞了一下電鋸嚇嚇他們。

    梁隊長說,鋸石頭的那種大電鋸嗎?

    王涼說,是的。

    從醫院出來后,梁隊長說,這小伙子不占理啊,是他先動的手,但他又可憐。小王,你說怎么處理?

    我說,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啊。見梁隊長沒有回應,我又說,你是隊長,我聽你的。

    梁隊長說,那個山頭是趙知的,你倆最近還有聯系嗎?

    我說,沒有。不管打人的是誰,按法律來,不會錯。

    梁隊長說,對,不能說是聽我的,得聽法律的。不過這事不用咱們處理,能來回倒賣山頭的人,還擺不平這點兒小事?

    果然,我們還在半路上就收到了撤案的消息,說雙方已經和解。我生氣地說,要撤不早點兒撤,讓我們白跑一趟。

    梁隊長說,別生氣,回家吃飯也晚了,我請你喝啤酒。

    我說,不想喝,我得回家照顧孩子,再說,中午不是禁酒嗎?

    梁隊長說,咱倆一人喝一小易拉罐,冰鎮的,解解暑。

    我說,還是算了吧,我現在連聞都不聞。

    梁隊長拍拍我的肩膀,說,你呀,活得太拘謹了。

    其實,中午的時候,兒子在幼兒園并不回家,我這樣說,只是不想讓梁隊長破費。他那一大家子,吃穿用住好多花錢的地方,他的那點兒工資是主力。有次一起出差,我們住一個房間,我看到他睡覺的時候竟然穿著帶洞的內衣。一套內衣才幾十塊錢,好多人看上新的,舊的沒破也會隨手丟掉。

    還有一個原因,梁隊長畢竟是隊長,跟他在一起吃飯,我也覺得拘束,不敢敞開了吃喝,不如自己一個人回家喝啤酒舒服。我所在的縣城不大,騎電動車從城東到城西也就三十分鐘,我們單位在城東,我買的單元房在城西。城東是老房子老街道,又窄又破,走在街道上,經常能聞到各種腐臭的味道。城西高樓林立街道寬敞,路兩邊綠樹鮮花,走在路上是一種享受。人都跑到城西住了,梁隊長還住在城東。我辦案去過幾個城市,發現也都是有新區有舊區,就那么點兒人,都搬到新地方,舊地方就變得越來越舊了。

    我騎著電動車回到家后,一頭大汗,出了電梯,汗更多。剛掏出鑰匙,就接到了趙知的電話。他的電話號碼一直在我手機里,從他倒賣第二個山頭開始,已經靜靜躺了八年了。這中間,我換了兩次手機,把老手機上的通訊錄倒到新手機里這樣的操作也兩回了,我以為自己早已沒有了趙知的號碼。

    這個時候趙知兩個字突然在屏幕上閃爍,我心里驚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接。

    鈴聲快要結束的時候,我還是接通了,淡淡地說,趙哥。

    趙知說,兄弟,出來吧,新源大酒店三樓迎客松房間,聚一下。

    我說,我已經吃過了。

    趙知說,你兩分鐘前剛進小區,這會兒最多剛到家,這么快就吃了?來吧,好久不見,都想你了。

    趙知這話說得我急忙回頭看,后面是墻,白色乳膠漆墻上被走廊燈光模糊倒映出一個影子。是我自己的影子,沒有人盯著我。

    一陣緊張,我忍不住摸了摸胸口。

    我出警的時候喜歡往胸口摸一把的動作,梁隊長是知道的,他起初不知道我在摸什么,連續見了幾次后,看見我又摸,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解開我的衣服扣子,說,王亮,怪不得你老往這里摸,原來是有胸肌啊。

    我說,練了好久才有這么一點兒。

    他擰了一下,笑著說,加油。

    那天我的脖子上是戴著觀音的,公務著裝的時候脖子上戴這個,是違反規定的。梁隊長沒有當場揭穿我,收隊后他狠狠訓了我一頓。從那以后,我那個觀音就放在了床頭的抽屜里,只是摸胸口的習慣一直改不了。

    我剛入警的時候,因為膽小,沒少被梁隊長收拾,有時甚至不近人情。有一次大熱天我在外面執勤,一身大汗,頭昏腦漲,剛換班回來吹了一小會兒空調,就被他指派去搬東西。那時候趙知還在,他把準備出去的我推進屋子,替我去了。我感覺那次就算我不得熱射病,也會中暑。

    我和趙知在迎客松吃飯的時候,他還說起這件事,他說,梁隊長對新同志就是特別嚴,等到熟悉以后,就會覺得寬松了許多。

    我說,我也覺得是這樣,相處久了,真沒有覺得有什么,但開始那段時間,要不是有你在,我真適應不了他。

    那天趙知點了一桌子菜,吃飯的只有我們倆。他喝了一口冰啤酒,說,好多年沒見啊,你都結婚了,也有小孩兒了,看起來是一個成熟的警察了,跟我剛見到你時完全是兩個人。

    我說,我只是走了趙哥以前走過的路,你現在的成就才是叫人羨慕,只是我安逸慣了,已經不想出去打拼了。

    趙知說,打拼不容易,你還是安心當警察吧。

    我說,好,只要你隨時記得,警隊有我這么一個好兄弟就成。我本來喝得有些迷糊了,這幾句話一說出口,看到他臉上笑容一閃,我頓時清醒了很多,覺得自己不該說這樣的話。

    趙知請我吃飯,也就是吃了頓飯,我們敘了會兒舊,再沒有談到別的什么。我吃完飯出來,一陣悵然若失,因為看到了他的成功。同時又有些沾沾自喜,畢竟,他沒有忘記我。我甚至覺得,在這些年交往的朋友里,趙知是最難得的。

    從花石山調查回來半個多月后,梁隊長在晚上跑步時,不小心掉進了城西邊的河里。

    我聽到消息后,十分震驚和悲傷,同時也非常疑惑。我們單位和梁隊長家都在城東,他為什么到城西跑步?而且河水才一人多深,他是會游泳的,怎么會淹死呢?

    我和隊里的幾個同事都認為事有蹊蹺,可是從河邊的監控看,他確實是一個人,穿著平時跑步穿的黑色短褲和軍綠色T恤,快步沖到河邊,河邊是有欄桿的,他在欄桿前張望了一下,剛好監控正對著他,我們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臉,他的臉上毫無表情,右手摸了一下胸口,似乎是長出了一口氣,然后跳進了河里。

    梁隊長死后,我覺得人活著真是沒有意思,說死就死了,再努力地活也擋不住死。我想我這輩子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活,再不明不白地死,豈不是太虧了?可是看看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是這樣活著,活得還很開心,我仿佛又釋然了,想明白又怎么樣,也是不開心,還不如不明白。

    ......

    全文見《啄木鳥》202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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