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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小說選刊》2023年第7期|尹學蕓:難言之隱(節選)
    來源:《小說選刊》2023年第7期 | 尹學蕓  2023年06月29日08:48

    尹學蕓,女,1964年生,天津市薊州人。中國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天津市作家協會主席。已出版散文集《慢慢消失的鄉村詞語》,長篇小說《菜根謠》《歲月風塵》,中篇小說集《我的叔叔李?!贰妒縿e十年》《天堂向左》《分驢計》及《青霉素》等。作品被翻譯成英、俄、日、韓等多種文字。多部作品入選年度排行榜和各類年選。曾榮獲首屆梁斌文學獎、孫犁散文獎、林語堂文學獎、《北京文學》優秀作品獎、《當代》文學獎、《小說月報》百花獎和第七屆魯迅文學獎。

    1

    我沒想到王永利買了趙順德的房子,與郭文禮家成了東西鄰居。我哥買房子當然不關我的事,所以人家問也不問我。我嫂子張圣文問趙順德房子要多少錢,趙順德說少于七萬八不賣。張圣文張口就說:“我給你八萬!”

    王永利回家指點著張圣文說:“你這個二百五,就你這個二百五……讓我說你啥好,兩千塊錢是大風刮來的?”

    王永利蓋了兩層大房,都在前街,給了兩個兒子。他原本跟小兒子一起住,小兒子的宅院闊大,還特意蓋了廂房和倒房??赏磔吶碎L起來,再大的房子也顯得窄憋,何況還要帶著老媽。我媽原本有自己的房子,是祖上留下來的宅院,改革開放后翻修過,柁木檁架也軟,逐漸成了危房。王永利覺得,翻修翻蓋都不值得,就把宅基置換了出去。他那時當著書記,也算以身作則不多貪多占——雖然后悔了很多年。置換出來的宅院給小兒子在村南開了電氣焊,還引得大兒子覬覦,大兒媳總拿這事敲打公婆,說沒端平一碗水。這一波是神操作,各方都不滿意。他自己沒了退路不說,還連累了老媽。我媽初始跟著他死心塌地,還給我唱山音:“我就一個兒子,不跟著他跟誰?”但時過境遷,娘倆都悔青了腸子。王永利沒想到他很快就不當書記了,意味著他高不成低不就,很快就成了跟我媽一樣的老人。

    “這年頭,就是人老得快?!蔽覌屨f。

    那時候年輕人喜歡往村外搬。村南是條省道,在道路兩側蓋上二層小樓,樓上住人,樓下經營買賣,夢想這里能成為商業一條街,逐漸燈紅酒綠,吸引四鄉八村的人來消費,不用再在土里刨食。當時上級政府也這樣宣傳,給兩邊的建筑做了規劃,給那些想做生意的人家提供了貸款。有一段時間,家家都是財大氣粗的模樣,道路兩側燈火輝煌,家里霓虹閃爍,樓下停著各種汽車,罕村成了全縣發展的楷模。但直到那些外墻的瓷磚都失了顏色,那條街也沒繁榮起來,光剩下日漸黯淡的牌匾,被那些年的風雨都吹變了形。能經營下去的除了小賣店、早點鋪,大概就數小侄子的電氣焊了。其余賣家具、服裝、煙酒、鞋襪,開網吧、按摩店、飯店、咖啡店的,無一例外都倒掉了。很顯然,外鄉人不受吸引,村里還是那些人,過往的還是那些車輛,也許增加了些,但沒有誰愿意在罕村停下來,那些投資就都成了笑話。

    那些笑話與王永利有直接關聯。他當了幾十年的大隊書記,趕上了兩撥發展機遇,但最終都走進了死胡同。我媽沒了家,只得跟著兒子走。王永利給自己買房子肯定不在計劃內,算迫不得已,所以張圣文一直沒有好聲氣,她買房子的那番操作就是證明。她是個情緒化的人,善于賭氣。我媽也唉聲嘆氣說自己成了累贅,說人沒死,房先沒了,當初咋就鬼迷心竅聽了王永利的宣傳呢?王永利蓋的那兩幢房子俗稱萬年牢,他那時正值壯年,八面威風。房子都是面闊七間,廁所留在室內,裝修的材料、家具都是名牌。他不止一次說,房子是給兒子蓋的,但哪個宅院都有他住的地方,本質上房子還是他的。事實證明“本質”也就那么回事,關鍵時刻發揮不了丁點作用。他蓋房時給自己留的地方,等兒子結了婚,孫子長大了,他的地方就都被擠占了。很多想法就只能跟著變,他給自己買房子,也是變化之一。

    說這一大坨話,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不喜歡說這些。說到底,家里家外的事并不與我怎樣相干。當初我勸我媽留下自己的房子,我媽說,她就一個兒子,早晚也得跟著他。我一個出嫁的人,就不要管娘家的事了。王永利也信誓旦旦,說他就一個媽,有他住的地方就有媽住的地方,我有啥不放心的?

    我確實沒啥不放心。我有啥不放心的呢?那時張圣文跟我媽還蜜里調油,經常端著砂鍋穿過整個村莊來送湯。鄉村用砂鍋的人原本就少,端著砂鍋給婆婆送湯的人就她一個。我閉著眼都能想象當時的情景,因為熱,砂鍋兩邊墊了抹布,張圣文小心地端在胸前,都不敢邁開步子,得鳥悄鳥悄地走才行。這情景既上過廣播又上過報紙。小報記者的文字好生了得,寫得生動詳細。張圣文端著砂鍋的大照片登在我們縣報紙頭版,她激動得一宿睡不著覺,轉天揣著報紙回了娘家。只是我媽有時咕噥,那樣大的砂鍋還以為裝了啥好東西,原來就是幾塊煮爛了的胡蘿卜。

    “那是雞湯。雞湯,你懂不懂?不懂就別亂說?!蓖跤览嬷覌屨f話,肚子撅出來足有半尺。

    “大老遠的就別讓她送了,我又不愛喝?!?/p>

    “她這人想干啥干啥,你以為她送是因為你愛喝?”

    王永利打小說話嘴就臭,都是我爺爺慣的。爺爺的下酒菜是一碟咸菜,上面點了兩滴香油。王永利聞著了味,就把咸菜碟頂在了腦袋上,不讓別人吃。我爺爺拈著胡子笑。這樣的事情有很多,早些年我媽當笑話說。我則記著王永利從大海碗里夾了咸菜去爺爺的碟子里蘸湯,放到嘴里以后幸福地說:“真香?!蹦菚r候我都記事了,他已經很大了。

    我比王永利小十二歲,我八歲那年爺爺就去世了。這樣算起來我家吃咸菜的日子可真夠長久的,從王永利小的時候,吃到我記事的時候,還不算完。咸菜分裝一個碟子和一個海碗里,碟子放香油,海碗里不放香油。我從打會拿筷子就被告知不能去碟子里夾咸菜,那是給爺爺下酒的。

    我就自覺地從不往那里伸筷子。王永利偷著摸著也得往那里伸一下。有時候,就是筷子頭朝那里蘸一下放到嘴里嗍滋味。后來我問我媽,瓶子里有香油,干啥不往海碗里也滴兩滴呢?我媽說,半斤香油吃一年,這是你奶奶定的規矩。如果提前把香油吃完了,這日子就過漏了。過漏了的日子在家里遭罵,在外遭人笑話。

    唉。

    張圣文說:“不多給那兩千,房子就被別人買走了,有幾家盯著呢!”

    她經常這樣自說自話,我猜,多花的兩千塊錢她也心疼。畢竟時過境遷,她家的日子不同以往。我不知道她手里有多少錢,但花一個少一個是真的。

    我媽隨著他們搬入了趙順德家的宅院,這是五年前春天的事,院門口的一棵榆樹長了很多榆錢。那是一個淺胡同,這邊三家,對面三家,離主路很近。也許,這就是張圣文說的有幾家盯著的主要原因,村里人越來越看重交通便利。當然還有別的原因,她跟兒媳婦互不待見,很難在一個屋檐下看彼此的臉色,到了多住一天都難容忍的地步。我一向覺得,中國的婆媳問題是世界上最復雜的問題,比巴以沖突復雜。我不知道這樣打比方對不對。我曾做過一個夢,夢見自己去聯合國上班,專門化解巴以沖突。然后,我就被嚇醒了。我是一個見著問題繞著走的人,這樣大的事情我可弄不了。王永利的房子居中,他家養雞,左右鄰居都跟著聞味。我回家看媽,郭文禮的老婆正在門口坐著。北風呼呼地吹,雪花紛紛地下,路的上空并行著一掐子電線,上落幾只縮頭小麻雀,叫聲特別凄涼。她把四方腦袋縮在棉服的帽子里,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仰臉對我說:“二姑娘回來了?你媽越來越不行了?!?/p>

    說得我心里咯噔一下。但一看見她那張灶灰樣的小臉,我就把心寬了寬?!傲鶍鹱?,您還好吧?”我聲音很高,但像西北風一樣缺少溫度。

    “好著呢?!彼f,“早晨吃了兩碗面條、兩個火燒夾肉。你媽可吃不了這些?!?/p>

    我想象她在翻著眼皮說這話。她的眼瞼鮮紅,像在眼睛下邊割了一條血口子。她的聲音和表達都讓人心里不舒服?!把┰较略酱罅?,您快回家吧?!蔽易炖镞@樣說,心里卻在想,能吃上火燒夾肉才怪。

    “沒有多大的雪?!彼Φ匮瞿槼焐峡?,小臉在帽子里若隱若現,雪花想落上去也不容易。眼睛估計也老花得厲害,她使勁蹙起眉心打量?!皟粽f沒邊兒的事?!彼緡?,“這天兒會下大雪?”

    我已經拐進了胡同,從后視鏡里看她扶著石頭站起身。棉服的帽子擋眼,她把帽子朝后一推,露出里面淺駝色的絨線帽,像小帽盔一樣扣在頭上。她腰已經彎到了九十度,可仍習慣兩只手背到身后,疊起來,頂在屁股上。她就那樣一撅一撅地走進了自家水藍色的鐵門,然后傳來了鐵門關閉的“吱呀”聲。我又朝后視鏡里看了眼,那塊石面被蹭出了光亮,邊緣由淺往深里走,中間部位就像一塊湛藍的玻璃,泛著毛茸茸的光。那是一塊青石,從它與地面所處的關系看,已經在這里很久了。王永利家的大門是醬紅色,院子中間是條紅磚砌的甬路,兩邊都是雞舍。那雞舍也像住家一樣頂上有瓦。聽見外邊有動靜,雞們都從鐵絲擰成的窗子里探出腦袋觀瞧。有一只雞扯起脖子跟我打招呼,嚇了我一跳。

    “養的都是下蛋雞,怎么還有會打鳴的?”我高聲問。

    王永利從屋里出來了。棉襖披著,里面穿了件雞心領的灰毛衣,光頭是新剃的,頭皮白生生地刺眼。六十幾歲的人,他居然一根黑頭發也沒有。

    “大冬天咋還剃頭?”我表示納悶。

    他過來接我手里的東西,順便訓斥那雞:“叫什么叫,過年殺了你吃肉!”那雞臉一暗,“嗖”地就把腦袋縮了回去。它長了鮮紅的雞冠子,低著頭,小圓眼不住往上挑,一副不服不忿的樣兒。

    王永利這才回答我為啥剃頭。他說做夢腦袋掉了,血從腔子里朝外冒。他找老五叔去解夢,老五叔拿放大鏡翻《易經》,建議他剃個光頭,就把夢破了。

    我笑了下。想我做夢夢見自己是聯合國大員,專門調解巴以沖突?!啊兑捉洝防锸沁@樣說的?”我忍住笑問。

    “都是鬧著玩的?!蓖跤览悬c不好意思,“純粹是為了解心疑——老五叔不糊弄人?!?/p>

    “許是理解并發展了《易經》理論?!蔽也⒉幌攵嗾?,“他身體還好吧?”

    雞舍到窗下有三四米寬的水泥板,顯見得是當初的水泥標號不夠,毛楂楂的。西墻根下有棵柿子樹,被幾塊磚砌出了個方形圍子,那樹已經很老了。黢黑的枝杈伸到了灰色的瓦壟里,但還有幾只柿子在枝頭掛著,紅得打眼。地上污漬斑斑,都是柿子摔下來留下來的痕跡。雪花還在飄,落到地上就化了,那水泥地就更顯污濁。見我看那樹,王永利說:“開春我就砍了它,太臟了,春天還長樹虱子?!?/p>

    “千萬別?!蔽艺f,“你打些藥呀?!?/p>

    “這院里養著雞,哪敢輕易打藥?”他撐開塑料袋看,“這都買的啥?”

    “超市抄來的,亂七八糟?!蔽矣悬c心神不寧,看了眼窗玻璃,奇怪屋里咋還沒動靜。我媽八十多了,眼好使,耳朵還尖,老遠就能聽見我的聲音。若是過去,她會早早倚門框等我,把門打開。

    ……未完待續

    本文刊載于《小說選刊》2023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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