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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疆文學》2024年第3期|李浩:記夢:復活鴨子的人
    來源:《邊疆文學》2024年第3期 | 李浩  2024年03月26日08:05

    李浩,作家,詩人,河北師大文學院教授,河北省作協副主席。曾出版有詩集、小說集、評論集20余部,有作品被譯為英、法、德、日、俄等文字。曾獲魯迅文學獎等。

    記夢:復活鴨子的人

    李浩

    1

    黃昏時分,那個人來到了我的辦公室,他對我說,他要把剛剛死去的鴨子全部帶走,他可以讓它們復活。我承認我一直不喜歡黃昏時分,而那個黃昏更是令我焦頭爛額:一場莫名的、毫無征兆的瘟疫正在我的鴨場里迅速蔓延,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只只或者一片片毛茸茸的雛鴨頭偏向一邊,像它們的腦袋實在太重了似的,蹬上幾下腿,然后就倒在泡過的小米堆里。我甚至沒有仔細地看過那個人,就對他揮了揮手:走吧走吧。都給你。把還沒有咽氣的也給你。

    我會把它們都帶回來的。他說。

    無所謂。我說,我的這句話并不只是對他一個人說的,在他身側還有愁眉苦臉的會計,是她把這個人引進辦公室的。無所謂,我又說了一句,這句更不是對他說的了:你讓員工們清掃一下。凡是病著的,無論大的小的,一律都讓他帶走。

    走吧。你們都走。

    2

    我感覺自己也像是染上了鴨瘟。走著走著就會有輕微的暈眩,然后是,腦袋的重量突然增大,整個身子對它的支撐都感到吃力。在我的鴨場,大概同時染上這種鴨瘟的還不止我一個,從建場的時候就跟著我的那幾個人也是如此,他們頭重腳輕,仿佛被清掃鴨舍的時候也掃走了他們的魂魄。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我多次遇到鴨場的會計,我們談著變大或變小的數字,但一次也沒有提及那個黃昏,那個被她引進我辦公室的怪人。就像沒有這么一回事兒。

    就像沒有這么一回事兒,那些染上瘟疫死掉的鴨子不復存在,甚至是從來都沒存在過;也沒人責怪我那個現在看來太過匆忙、武斷而盲目的決定,正是我的決定才讓鴨場賣掉了幾乎全部的成年鴨子,購進了新品種的雛鴨,而它們中某一只所帶來的瘟疫一下子清空了我的鴨場,甚至沒有給我留下鴨毛。那么多、那么多只小小的鴨子。它們有時讓我沉陷于一種恍惚,我覺得它們染病,它們死掉,然后被埋進了鴨場后面的石灰坑里,之前,我們處理瘟死的鴨子就是這樣做的 —— 我甚至感覺自己也參與了掩埋,還有一個將煙頭也丟進石灰坑的細節……我的腦子也在遺忘,遺忘那個讓人心酸的黃昏和進入到我辦公室的怪人。他變成了一條淺淺的影子,即使仔細想也未必能把他想起來。

    即使仔細想也未必能 ——

    但收到那個大紙箱的時候,我一下子就把他想了起來:是他,肯定是他寄過來的!快,把剪刀拿來!跟在紙箱后面一起進門的會計愣了一下,隨即也跟著恍然:對對對,是他!可是,我怎么聽不見鴨子的叫聲呢?

    “那就快點!別把我的鴨子悶壞了!”

    碩大的紙箱打開了,而里面還有一個小些的紙箱,它的四周擠滿了泡沫塑料。鴨場里好多人得到了消息,他們也擠到了我的辦公室,和我一起打開里面的紙箱,還有一大堆的泡沫塑料。而里面,是一個圓形的不銹鋼盆。盆的里面,是一大坨糾纏在一起的鴨腸,上面還沾有冰水和血跡。

    —— 他給我寄鴨腸是什么意思?這,就是他說的復活?

    周圍的人笑起來,我一時分辨不出這笑聲里有多少種內容?!澳愦_定是他寄過來的嗎?看看他留沒留地址,留沒留別的內容……”我對會計說。

    沒有,她告訴我,紙箱上除了我的電話地址再沒有別的內容,寄件人的一欄是空白,沒填任何的信息。

    “應當是他吧?”

    “不知道??沙怂?,還會有誰?”

    3

    幾天之后我又收到了一個碩大的紙箱,寄件人一欄同樣是空白。

    我敲敲箱子。里面沒有反應。也就是說,他所承諾的“復活的鴨子”并不在里面。

    “來,你們把它打開?!?/p>

    箱子里面還是一個略小的箱子,四周是填充的泡沫塑料。再里面,則是鴨絨。

    “有意思”。我夾在他們的笑聲里也跟著笑了笑,“下一次,他是不是要給我寄椒鹽鴨架或醬鴨爪了?他說的復活,是不是就是把鴨子分了,再一點點拼給我看?”

    我們圍著大箱子和略小的箱子,圍著箱子里潔白、透明和略略帶有著鴨子的腥氣的鴨絨一坐就是一個下午,接下來的黃昏時分也就不再那么枯燥和難熬。七嘴八舌,或者七嘴九舌,反正我的耳邊一直是說話聲音的嘈雜,從猜度那個怪人的身份開始,到復活,到什么是復活、什么才算真正的復活,到克隆技術,到玄學和神秘,到宗教,到一出叫“等待戈多”的戲劇,鴨場的推銷員曾陪他的前女友到小劇場里看過,一出劇場他的前女友就提出了分手。

    “反正你是等不來的?!彼f。

    “你什么也不知道。你甚至連人也沒看清楚?!彼f。

    “你也不清楚他說的復活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有精神問題 —— 我覺得,他是這里出了問題,你要是信了他,也就是這里出了問題?!彼钢约旱哪X袋,很認真地指了兩次。

    會計和我的二叔(他是鴨場的飼養員)接過話頭,他們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兒,相差十萬八千里,完全是雞同鴨講,卻爭論得興致勃勃。

    我蹲在箱子面前,仔細地摸了摸鴨絨。

    “把它給我收起來。我要做一件羽絨服。對了,我們可以向羽絨服了訂制一批羽絨服,用一個統一的、特別的標識……名字就叫復活?!?/p>

    拉倒吧。還復活呢,看你燒得!你先復活你的鴨場吧,先復活你二叔二嬸吧,二叔轉向我,我都歇了七八天了,這幾天你給開工資不?還扣錢不?又不是我不干活,是沒活干,你們得講理是不,總不能扣我的錢吧?我和你二嬸就指著這錢活著,你要是不給我發工資,就是不想讓我們復活……

    4

    我們得找到那個人。我對會計說,你沒留下他的電話?地址?

    沒有。她搖頭。當時就沒想。他說要見場長,他有辦法讓咱們鴨場渡過難關,我就把他領到你屋去了。誰知道他說要什么復活。你也是,就信他了。

    我那不是信。

    是啊,我們都不信他,他就是胡咧咧??赡氵€是把死的、活的鴨子都給他了。

    不給他又怎樣?還不是要處理掉?我當時想,只要他幫咱處理掉這些死鴨子,怎么都行?;钪镍喿右不畈涣藥滋?。他能給咱處理掉就行。

    還省了自己挖坑。

    還省了石灰。

    還省了人工費。要是你二叔挖,他至少得要三十塊錢。

    怕還不止。我真是拿他沒辦法。

    要是鴨子們不死,三十就三十。也可以不在乎。

    要是鴨子不死,我還要他去挖什么坑?別說三十,就是三塊也不給!

    給不給還不是你場長一句話。上次,運那兩車稻草……

    咱怎么說到稻草上去了?我問的是那個人的地址、電話。你說,咱們還能不能找到他?

    不知道。聽口音,不是本地的。之前我也沒見過他。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沒印象了。

    他個子挺高。挺瘦。

    我覺得他不高。中等吧。

    好吧好吧,就中等?,F在我們要做的是,找到他。想辦法找到他。

    找到了他,跟他怎么說?會計盯著我的眼睛,一臉的茫然:我們要,讓他給我們鴨子?他拉走了多少就得送回多少來?死的活的都要還是只要活的?你真相信,他能把咱的鴨子復活?這種話也能信?

    ……倒不是信……一時,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

    你要是信了,真的是那里出問題了。她說,你看看給咱們寄來的東西。鴨腸,鴨絨,下一次不知道是鴨什么,也許真像你說的,是椒鹽鴨架和醬鴨爪了。你愛吃鴨肝,說不定下次寄來的是鴨肝呢。

    我對他再寄什么來不感興趣?,F在,我感興趣的是這個人。

    這個人……在你身邊就有啦,咱那個推銷員就是啊。他自從失戀之后就神神叨叨的,腦袋就像被什么人挖空了一樣。這樣的人,一個就夠了,說不定哪天他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兒來,那時候,你可能就想……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他們,不一樣。再說咱們推銷員也沒你說得那樣嚴重 —— 好啦,你先去想辦法,把那個人給我找出來,別的先不用管它!

    好吧,場長大人。會計搖搖頭:我盡力去找。要是找到了,一定再領到你辦公室來,至于你們怎么談就是你們的事兒了。我也挺想知道,他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的。鴨腸,鴨絨,真有意思。還復活呢。我看他怎么把那堆鴨腸復活 —— 你讓放冰柜里,可我聽說,你二叔早偷偷地分了一半兒,拿回家去了。

    —— 不管他!

    5

    那個承諾要復活我們鴨場鴨子的人已經消失,會計、推銷員和我的二叔都沒能給我帶來關于他的任何消息,而我,也忙于跑貸款、購鴨雛、進飼料等等一系列雜事兒,尋找那個人的念頭也就被擠到了角落的一邊,只剩下一個硌腳的石子 —— 在看到那件完全穿不著的羽絨服的時候我會驟然想到,哦,還有這么一個人,這么一回事兒 —— 半秒或者一秒鐘之后,這個驟然想到就已消散,幾乎無影無蹤。

    直到另一個同樣焦頭爛額的黃昏時分,我被債主的電話弄得極為焦躁,而鴨雛的購進一直沒有著落,鴨場賬面上的資金已不足夠支付定金,沒有定金人家當然就不肯發貨……我坐在剛剛翻曬過的稻草堆上,和二叔并排著坐在一起。

    —— 小子,下個月,二叔就不在這里干了。到月底,你先把二叔的錢給結了。你二叔二嬸,一輩子念你的好。

    過一會兒你就可以結。就說我說的??粗鴫Ρ谏弦荒ㄒ荒ǖ臍堦?,我覺得自己心靜如水,即使把整個鴨場丟進去也泛不起半點兒漣漪。不過是推倒了重建,再推倒,再重建,循環往復,往復循環,然而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們把自己慢慢耗盡?!拔覝蕚浒阉频沽??!蔽抑钢盖懊娴镍喩岷吐赃h處的那些房子,“都不要了?!?/p>

    你也別那么……灰心。二叔拍拍我的肩膀,聽二叔一句勸。對了,那個說復活你鴨子的人呢?找到了沒有?

    沒有。沒找。找也沒用。

    也許有用呢。二叔挪了挪自己的屁股,再大的事兒,也難不倒你的。他再次挪動著屁股,從草垛上跳下,我……去前面看看??茨苡惺裁磶兔Φ?。

    我擺擺手。遠遠地,我看見會計和推銷員一前一后地跑過來,一顛一顛,他們跑成了一排。推銷員跑在前面,他揮動著手臂,看上去,他似乎比會計要高出一頭的樣子。

    “場長……那個人,那個人……送鴨子來啦!”他沖著我大喊。

    哪個人?話剛出口一半兒,我就意識到他說的是誰了:是那個在黃昏時分進入我辦公室的人,是那個承諾說要把我的鴨子復活的人!難道說,他真的復活了我的鴨子?

    “一車……”會計也跑了過來,她氣喘吁吁的樣子顯得臃腫,好像身體里灌入了太多的氣兒?!澳?,你去看看吧……”

    真的,他真的將鴨子們都給我復活了?這,怎么可能?

    6

    一輛帶車廂的卡車,停在鴨場的院子里,它的四周已經圍滿了嘰嘰喳喳的人群,有些人很是面生,似乎不是我們鴨場里的員工。他們看到我,默契地閃出了一條縫,讓我能看到車廂里滿載的鴨子。

    它們擠在一起,散發著瑣碎的叫聲,幼稚得可愛。一只只,毛絨絨的,像是去年我買給自己兒子的玩具 —— 可惜的是,只有三個月,我兒子就用他全部的力氣肢解了它們,一只也不剩,實在想不清楚不到兩周歲的孩子怎么能有那么強的破壞能力,當然受損的遠不止是毛絨玩具們,還有所有能被他夠到的東西,器具……現在,這些剛被送到的鴨子們讓我想起自己的兒子,也不知道他跟著自己的母親生活得怎么樣了。我朝著車廂里面看,看到的都是淡黃色的毛絨絨的小鴨子,它們大約是一般大小,剛剛孵化出來不久 ——

    他在哪?人呢?

    會計告訴我,他沒來。只有送貨的司機,現在應當在會客室里喝水呢。

    那好,我們去問問他。

    路上,我低聲和會計、推銷員私語,不對,不對吧。兩個月了,至少兩個月了,他要是真能復活鴨子們,鴨子也應有兩三個月大才對 —— 再說,當時還有十幾只成年的鴨子,它們在復活后也會變成小鴨子?

    —— 我們也不清楚。也想不明白。還是先問問送貨的司機再說吧。

    正在喝水的司機是個大漢,右邊的眼睛腫著,他說進院子的時候被飛過的蜜蜂蜇了一下。真是倒霉。這趟差事掙不了多少錢,他本來想不接的,可不知道腦子里搭錯了哪根弦,竟然還是答應了。我看看會計,她搖搖頭:不是。雖然我記不得那個人的模樣了,但這個人肯定不是。是的我也覺得不是。我大聲地說了出來,用手撓著眼皮的司機顯得茫然。

    能不能告訴我,是誰讓你來給我送鴨子的,你能不能形容一下他?另外,他是不是和你交代過,這是他復活的鴨子?是從我們鴨場拉走的,染上鴨瘟死去的鴨子?

    復活的鴨子?開什么玩笑!剛還把臉沉在水杯里的司機抬起頭來,他臉上的茫然變得更多,隨后是驚愕:鴨……鴨子……你說它們原來是,是死的?你們,你們……

    我用簡短的講述簡單地講述了一遍之前的發生,那個人的到來,他說的話,以及鴨子拉走之后兩次的包裹,一次是鴨腸,一次是鴨絨。我對他說,我們很正常,是那個對我說要復活鴨子的人不太……你怎么理解都行,反正與我們不太一樣。如果你有送貨單也請讓我們看一下,我們好知道這個好心的人到底是誰,他為什么要這么做,當然我們也好奇這些鴨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屬于“復活” —— 我相信,你也能理解我們的好奇。

    腫著右眼的大漢司機點點頭,現在,他臉上的腫脹還在擴大,竟然有了完全遮住他右邊眼睛的危險?!笆怯袀€單子……可我下車的時候就沒找著。怎么找也找不見。對了,托我把鴨子送到這里的人不是男的,而是一個女人,還抱著個孩子……她左眼角下面有道疤,長得……”

    —— 你說,你說是個女的?

    現在,輪到是我驚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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