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曉媛:我最早讀《小王子》已經是大學時代了,馴養、玫瑰,那些詞語和意向讀一次已經深深在腦海里。您最早讀《小王子》是什么時候?第一感觸如何?
李繼宏:第一次看是在大學畢業后,當時感觸很深,但不是為小王子,而是為作者孤獨和凄涼的筆調。去年因為要翻譯《小王子》,對作者的生平和其他作品做了一些研究,翻譯的時候有了更多的體會,尤其是對書中蘊含的存在主義思想,這我已經在導讀中詳細闡述過。
徐穆實:應該是高中時代吧。我的母親是我們學校的法語教師,我跟她讀的。我沒看過英文版。記得有水彩畫,特別是那條蛇里的大象。我自然而然明白孩子對大人的不耐煩;所謂“成人”明明就是失去了“用心”體驗生活的本能。
看東西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楚,重要的東西用眼睛是看不見的。是的。雖然我一共學了7種外語,其實我越大越不重視從別人嘴里出的話。我更像狗:聞一聞、瞧一瞧,憑著動物似的直覺判斷對方是否友好。張曉媛:《小王子》在外國反響如何,讀者都是誰?
徐穆實:這就不好說。據Wikipedia(維基百科),Le Petit Prince(《小王子》)已經翻譯成250 種語言。誰會讀嗎?肯定是小朋友多。也許跟不少神話故事一樣:在西方父母親會大聲念給他們的小孩,作為睡前“故事”,但到后來等孩子要睡的時候——甚至睡 著了——他們可能也拿回去自己臥室獨自讀完。張曉媛:《小王子》和《老人與!愤@樣的文學經典,市面上已經有幾十個版本了,您為何選擇重新翻譯這些作品 呢?經典文學如果已經有了較好的譯本,就沒有必要再重新翻譯,將老譯本重新校改即可,這樣的觀點正確嗎?
李繼宏:我們可以把譯本視為電腦軟件,而客觀的時代環境則是電腦硬件,一勞永逸、永遠適用的譯本是不存在的,F在市面上流行的名著譯本絕大多數是三十年以前翻譯的,讀者再去看它們,就好像明明擁有一臺四核的電腦,卻裝了一個Windows 95操作系統一樣荒謬。
其實在改革開放以前,由于中國的經濟很落后,跟國外的交流也特別少,缺乏足夠的研究資料和有效的研究手段,加上各種政治運動不斷,人們的外文水平普遍而 言是很低的,那些從事文學翻譯的人也不例外。就我翻閱過的名著譯本而言,基本上都是錯漏百出,無論譯者的名氣多大都是如此。所以我會想到自己來翻譯一套適 合這個時代需求的外國文學作品。
很多人誤以為我這樣表態是對老譯者的不尊重,但實際上我指出的是一個客觀事實。不過我愿意再次強調,以前的譯者主要是因為受到時代環境的制約,跟他們個人先天的稟賦與后天的努力關系不大。
徐穆實:我不認為這問題上存在“正確”與否。上世紀80 年代出現的翻譯研究算是個比較新的學科,核心研究中心是英國幾個大學,例如Warwick U 、Manchester U。在中國,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出版了《國外翻譯研究叢書》,這些書里也經常討論此類的問題。聽說最早的翻譯研究是基于“圣經學,”因為那本書的“重新解 釋”與“翻譯”一直在進行,而且不少新“版本”給歐洲帶來了龐大的社會變遷。
按照翻譯研究者的估計,在西方一般文學“經典”每逢過了30年左 右——要是我沒記錯——就會有人動筆“再”翻譯。原來主要是因為讀者覺得原文語言有點“過時”,讀起來別扭甚至不易懂。如今,我想還有個新的原因導致要考 慮重新翻譯:數據庫與新的軟件使得翻譯員可以系統的研究、比較以前的翻譯,發現明顯的錯誤,讓21世紀的“新版”更準確。
但不能否認,中國翻 譯界有個特殊的情況,使得重新翻譯西方的文學有一定的必要:1949年之后一直到80年代中期,中國政府基本上把國門關上了。許多國家的公民、學者幾乎無 法到中國來教書、與同仁交流;而中國的翻譯員要自由地到所謂“資本主義”國家也更不可能,怕他們思想被“污染”。這導致在中國定居的翻譯專家的水平大大地 降低了,因為缺乏與英、法、德語等為母語的國家的人的接觸。
張曉媛:過去的譯本中,真的有這么多錯譯的內容?
李繼宏:錯譯的例子 不勝枚舉。比如說徐遲的《瓦爾登湖》譯本算是比較有名的,但里面的錯誤只能用慘不忍睹這四個字來形容。我舉個離譜而好笑的例子,梭羅在書里面提到一種昆蟲 叫“十七年蟬”,原文是“sev-enteen-year locust”,徐遲竟然把它譯為“持續了十六年的蝗災”。其他名著也存在大量這種離譜又好笑的錯誤,比如說傅惟慈翻譯的《月亮與六便士》,就把“教宗因 諾森特十世”(Innocent X)翻譯成“天真的X”。
張曉媛:就您的觀察了解,英美文學的中文翻譯,目前有哪些優缺點?
李 繼宏:這個問題有點寬泛,很難回答。但如果籠統來說,目前英語文學漢譯的優點是每年引進的種類很多,現在我們一年引進一萬多種國外圖書,這個數量可能是解 放前幾十年的總和。說缺點的話,就是我上面提到的,與時俱進方面做得不夠,甚至有些解放前的譯本現在還在賣。張曉媛:您讀過的古今中外的童話里,哪一部最 吸引人?《小王子》可以看做是成人的童話嗎?
徐穆實:《伊索寓言》和《拉封丹寓言》。
李繼宏:我最喜歡的是《一千零一夜》!缎⊥踝印菲鋵嵑軓碗s,它既適合兒童看,也蘊含了很深奧的哲學思想,所以你在人生不同階段看,都會有不同的感悟,這也是經典的魅力。如果你愿意把它當作成人童話,那當然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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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繼宏:青年翻譯
家,正在翻譯一套由杭州果麥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出品的外國名著,首批已出版《小王子》、《老人與!、《了不起的蓋茨比》和《動物農場》!蹲凤L箏的人》、《與神對話》譯者。
●徐穆實:本名Bruce Humes,是一位在中國生活了三十幾年的美國翻譯家,代表性譯著有衛慧的《上海寶貝》和遲子建的《額爾古納河的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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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媛:媒體人、書評人,古琴愛好者。多檔電臺文化、足球節目特邀嘉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