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冬主編您好!太陽真是每天都是新的。今天凌晨兩點才離開詩歌博客現場,結果當我早上重新來到這個現場,您的一則“年薪12萬招聘專職執行主編”的招聘啟事猶如在詩歌界投下了重磅核彈,引起了軒然大波,成為今天幾乎所有詩人的話題。請問您如何看待引起的如此強烈的反響?您是否想到過?
這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詩人朋友們對詩歌的熱情及對《新詩》的關注,我們有一定預期;但對一部分朋友的激烈反應,尤其對文憑、論文、副教授等條件的質疑確實估計不足!缎略姟非筚t若渴,但未料到由此“傷害”到一些詩人朋友的自尊。其實我們買張火車票都有條件:最好軟臥、靠窗、下鋪!缎略姟啡缰敬娓哌h,他的主要執行者當然得有一定硬件。實力、能力與綜合素養,一定程度上可以量化。月色皎潔,偷情的反對;春雨貴如油,但對田埂上的行人造成困難。支持與非議都很正常。
南 鷗
據我所知,為詩人的創作設立的獎金最高的詩歌獎是由《中國詩歌》雜志社設立的10萬元的“聞一多詩歌獎”,今年初由《詩品》詩刊設立的“金迪詩歌獎”其獎金也只是五萬元,最近由北京師范大學中國當代新詩研究中心設立的“海子詩歌獎”據說也是五萬元。對于詩歌編輯來說,年薪大致都在6萬元左右,而《新詩》開出的年薪卻是12萬,這可是開出了詩歌編輯的天價薪酬。請問主編《新詩》啟動此壯舉的最初動因是什么?
我們只是發布一種信息,表明一種態度,既然知識具有交換價值,詩歌作為人類智慧財富的一部分和精華,理應具有非常價值和商品價值。但這樣的取向遠遠沒有為社會接受。詩歌等同虛無;國家在描繪“讓人有尊嚴地生活”,試想我們的主編餓著肚子在出租房地下室如何帶領團隊走出功利的快餐式文化消費重重包圍,又如何談得上發展、壯大和體面的工作生活?貴州茅臺的車間工人年薪都在十幾萬以上,對一個專職詩歌主編而言,我們只是提供了一份基本生活保障。因為他選擇了詩歌作為事業,就意味著“高出”和“低入”。所以,這是《新詩》立足在通用價值體系中追求文學精神的正常舉動,它是符合邏輯的。
南 鷗
我注意到,近幾個月來,整個《新詩》團隊都在強化刊物的發行,并將《新詩》的發行與提升刊物的影響力有機結合起來,將發行看成是擴大刊物影響力的一個直接而有效的路徑,由此看來此舉是一個深思熟慮的手筆,且只是《新詩》大構想中的一個舉措,我想所有熱愛詩歌,關心《新詩》的人都很想知道主編還有哪些新舉措,可以提前透露《新詩》制定的大發展的構想嗎?
這個問題,可以概括為《新詩》的愿景和戰略性構想!缎略姟窂乃I備的第一天起,就確立了它的定位,即創作與賞析并重。確立了辦刊理念,即,崇尚大美,多元共存;直面當下,印象歷史;主張文藝,關注精神。確立了《新詩》的愿景:成為國內一流詩刊。
所謂一流詩刊,指詩人和讀者鐘愛的詩刊,有美譽度和影響力的詩刊。那么它必須要能夠滿足詩人和讀者的多方面需求,包括價值感、身份感、權威感、公平感。廣泛發行,既是刊物持續發展的基礎,也是作者希望他們的作品在更廣泛的群體中得到閱讀和認同的需要,是滿足上述需求的前提。發行當然要靠發行渠道和發行方法,但是,越廣泛的發行,就越要求更高的刊物品質與之匹配。因為讀者和訂閱者的增多,同時意味著批評的眼睛更多。經得住批評和懷疑的刊物,才是真正能夠贏得作者和讀者鐘愛的刊物。人才決定《新詩》的品質和發行,《新詩》的招賢納士是完成其戰略目標的一部分。
南 鷗
其實在我看來,《新詩》創刊近兩年的時間里,憑借其崇尚大美,多元并存的辦刊理念和獨樹一幟的欄目設置,已經贏得詩歌界廣泛的贊譽,形成了相當的影響,請問主編為什么還要出此壯舉呢?
兩年里,《新詩》從無到有,應該說獲得了不少詩人、讀者朋友和社會各界的歡迎和喜愛,這是我們最大的動力和回報。但是,《新詩》的使命和愿景還遠未實現。首先,《新詩》的品質還有很大提升空間;其次,《新詩》還可以擁有更多的讀者群和作者群;第三,《新詩》在推出新人、打造好詩首發陣地等方面還需努力;第四,我們的編輯團隊還是志愿者。我們辦刊的經費還遠遠沒得到保障。我們還要繼續追求《新詩》的理想品質,要努力讓《新詩》不僅自食其力,還要兌現編者、作者應當的價值。用應當的年薪,聘請優秀的辦刊人,是上述追求的必備條件?梢赃@樣說,沒有優秀的辦刊人,就沒有優秀的詩刊。
當然,優秀的辦刊人,并非優秀詩刊的充分條件!缎略姟沸枰妥鹬亍坝⑿邸,但《新詩》不持“英雄史觀”,離開作者和讀者,離開編輯團隊和社會支持,《新詩》同樣一事無成。
南 鷗
看來得從當下漢語詩歌現場說起。請問您如何評價新世紀以來的漢語新詩?在您看來,新世紀以來的漢語新詩與上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相比較呈現出哪些新的詩學特征?
新世紀以來,隨著商業文明中的文化復歸,一方面,人們的主體意識增強,更加關注內心體驗,關注人性、人的意義與價值、人的權利和尊嚴。詩歌是一種很好的實現人文關照的文化載體,不論創作,還是閱讀與鑒賞。因此,更多的人對詩歌保持一份敬意、接納和渴望。具體表現為新詩的作者群和讀者群在擴大,作品創作力旺盛,詩歌刊物層出不窮。
另一方面,以上判斷并不能掩蓋另一些真相,如詩人的生存空間與詩人群體還不太樂觀的境遇,在一些人手中,詩歌更多的只是玩偶或一種工具,詩歌中的“事件”多于詩歌寫作;以及體制內詩人諸如“只盼墳前有屏幕,看奧運,同歡呼。 ”假詩偽詩等等,這些都增加了主流社會對詩歌的誤解和排斥。但是,詩歌的功能,是讓人類的生活更富有精神,而不是匡扶人性的萬能手段。人性的壓抑、扭曲、丑惡,仍然在人群匯集的地方存在。我們也不必驚慌或如臨末日。
相對上世紀80年代、90年代,比如“海子”“北島們”對農耕生活的詩意眷戀與神秘力量的禮拜、對道義思辨與心靈解放的眺望;“西川”“于堅們”圓熟儒雅和充滿智慧的生命體悟,以及顧城美麗的童話,等等,除了這些代表人物(其他一些人物,我們還沒更多地讀到與他們獲得的身份匹配的作品。當然他們不缺擔當),就整體說來,當下的詩學的特征主要表現在,技術層面上詩人們愈加成熟,起點也普遍較高;更注重于內心的體驗及個體經驗的賞心悅目!皬U話詩人”更加流利的駕馭語言;“形式主義”更加聰明的打磨語言;“現代后現代主義”更加摒棄或放縱語言。詩人們一樣的優秀將得到持續。當然我們也注意到學界有人像看守去年的收成一樣,期望以海子的光輝遮蔽現代詩遞進的步伐。
總體上說,新世紀以來的詩歌在創作上同時富有了探索精神和理性精神(大解、朵漁等等都是其中杰出代表)。二者相互滲透的產物是,出現了多角度的寫作契入,多種語言風格嘗試,多種創作意圖的表達,多種“詩藝”的反思與運用,形成豐富的詩歌流派生態群落式分布。
詩學概念上的“好詩”,“無中生有”。新詩創作上的規律與標準,在詩學上尚未得到系統梳理和定論(見拙作《行走在自由與秩序之間--論現代詩歌的規則》2009、10、30《文藝報》)。新詩的“詩”的感覺、詩的韻味、詩的品味與境界,在反復的創作實踐中、批評理論中、讀者爭鳴中,在核心層面上獲得越來越多的共識。
南 鷗
我似乎看到了《新詩》的擔當。前年三月,我寫了一篇《努力構建當下詩歌最具核心價值的部分》的文字,我認為貌似繁榮的當下詩歌,盡管還是有一些非常優秀的詩歌,但還不是一個時代的人文內核的詩性訴求,更不是一個時代的詩歌精神的當然呈現,請問《新詩》是否考慮在這個方面作些建設性的努力?
從前面的話題中可以看出,我似乎比南鷗兄對當前的詩歌更有信心。在當前的詩歌領域,《新詩》要做的是:拒斥人為因素,唯稿是用。我們主張非批判、非歧視,強調優勢視角、多元接納,盡可能公平充分地呈現詩意的詩歌現場。而我們詩意的一個重要標準,就在于看作品是否表達了一種人性的剖析、吶喊及關懷,是否浸透著向真向善向上的人文精神(至于一些所謂向丑向下的提法,本質上更多的是審美角度的一種延生)。
南 鷗
業內看來,我們手捧一份詩歌刊物時,更多的時候我談論它的欄目設置,談論它的用稿傾向及文本所彰顯的人文精神和詩學理想,請問主編,《新詩》在欄目設置上有哪些新的思路?在文本所彰顯的人文精神和詩學理想上又有哪些新的要求?
能以現有的模式基本固定下來,我想這就是《新詩》化繁為簡的編輯思路和心得。以飄忽不定的欄目對應夏云秋雨般多變的詩作這似乎是多數詩刊的無奈之舉,在《新詩》得到了“量化”與“物化”,使得我們從開始就有了自己相對固定的欄目。比如反映當下的“生活的大幕”,比如“浪漫主義”的“午后牧神”,比如“懷舊”的“有風的日子”。在合適的時候,我們還要整合部分詩歌作品欄目,增設地方板塊、流派板塊或俱樂部板塊,強化評論、導讀、對話,彰顯各種詩群落的特色,增進詩群落之間的溝通與交流!缎略姟妨D在挖掘和展現“詩的可能性”的同時,與作者、讀者一起探索、認知、反思詩的形式和理想,享受詩的過程和成果。
南 鷗
就詩歌現場來說,麻木、庸俗、無序是一個無法掩飾的病癥,優秀力作少之又少,且詩歌文本的高度同質化傾向越演越烈,在這樣的詩歌現場,《新詩》要彰顯自己的人文精神和詩性品格應該說具有很大的挑戰性,請問《新詩》如何解決這些不能回避的難題,如何迎接詩歌現場的挑戰?
實際上,只要我們寫詩,就表明我們已經不那么“麻木、庸俗”,即使一些沉湎于風花雪月的詩人,他們也在用心體會人間情愛。詩歌的人文擔當,是詩歌整體的擔當,具體到每一首詩歌,我們無法也無需賦予它太多的責任。它表達愉悅,表達憂郁,表達憤慨、彷徨、抗爭、絕望、批判、歌頌,或者追求安寧,訴求正義,一切好的形式皆為文章。在海量的創作作品中,我們總能找到詩意。
南 鷗
我們知道,沒有個性就相當于不存在。從這個意義上說,如何給《新詩》作一個詩學旨趣的定位,在提升刊物的精神質地和詩學品格的同時,《新詩》如何最大限度地強化自己刊物的“標識性”特征?
《新詩》一貫秉承“包容與進取”。海納百川,百花齊放。罌粟也未必不是花——真正全面展示詩界生態面貌,也不論你是“客大欺店”,“人微言輕”或者“端著豬頭找不到廟門”,我們唯文是舉;“進取”則是《新詩》的旗幟與性格。我們寧可推崇有殘缺的“戰士”,放棄完美的“蒼蠅”。當下,詩人技術層面上愈加成熟的同時,類同化也愈加嚴重。因此,哲思上有心得的,內涵上有新意的的,表現上有突破的,有鮮明個性的詩人詩作,在《新詩》將得到英雄般的禮遇。
南 鷗
就您設定的硬性條件來看,一部分詩人認為過于苛刻,且還有相當的意識形態的意味。我想您也應該很清楚,盡管一位編輯家應該具備相當的專業素養和綜合的基本素質,但具有這些專業素養和綜合素質的人未必能力成為一位優秀的編輯家,請問您是如何考慮的?
首先,我們招聘的不是編輯家,我們要聘請的是——面對低迷的詩歌發行市場,引領《新詩》編輯團隊破浪前進的文學經營大師。在這個意義上,我們的薪酬僅僅是一個客觀的底線。
準確地說,本次招聘啟事的條件是一組可多種組合、可權衡的條件群。其中有很多“或”字,這表明,對優秀人才的識別,有很多種途徑和可能性。在多種條件中同時具備幾種條件的是優秀之中的俊杰。你可能沒有博士學位,但你可能有同等學歷背景;你可能沒有高級職稱,但你可能是有影響力的作家詩人學者;你可能沒有在《人民日報》發表這么多作品,但你可能累計發表了相當的作品。越是優秀的人才,越有可能具有超凡的才華,這是簡明的哲學關系,如懶得明白,又如何承載我們的厚望與重任?在自信、個性與實力嚴重背離的今天,物化、量化人才指數,并不是我們的發明;《新詩》有一流刊物的抱負,當然要求一流的人才(順便告知,至發稿已有近20位詩人、學者及各界熱忱的朋友投遞簡歷)。
所謂意識形態的擔憂問題,我想,一個要在體制內立足的大型刊物的執行主編,他不應該反感這個。道德文章,德在先,我們的“德”當然不是指諸如黨員、代表、“某某長”的身份。品行端正,誠真善良——這始終是世界主流價值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做的人的底線。我始終懷疑心術不正,人鬼兩面、劣跡斑斑的“人才”,能創造出深入人心的精神財富并帶領一個團隊創造奇跡。
南 鷗
作為一位一直居住詩歌現場的詩人,我認為此舉是一個壯麗的詩歌義舉,此舉遠遠不是高薪所能涵蓋和觸摸的,我說詩歌是一個民族語言光芒的開掘者,是一個時代人文精神的標高,而《新詩》此舉彰顯的就是對這個“光芒”和“標高”的極大的尊重,與此同時,它透出的是《新詩》的辦刊理念和超凡的文化眼光,請問主編是否同意我的這個觀點?
我同意你所說“詩歌是一個民族語言光芒的開掘者,是一個時代人文精神的標高”,《新詩》尊重詩歌,敬畏詩歌。但如我前邊所說,我們是求賢若渴,說不上“壯麗義舉”。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缎略姟穼M聘的執行主編有很大的期待。以他的才能和貢獻來獲取這樣一份并不算高的薪金,也可以歸為一種“義舉”,因為《新詩》要在他的貢獻之上實現它的使命。事實上,若人才都拿走他創造的全部價值,那么,組織又怎么持續發展呢?《新詩》誕生之后,就為它的使命而去,一切有利于實現它的社會價值的辦法,都有可能在《新詩》未來的道路中出現。
謝謝南鷗。
2013、7、9、重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