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東：村上春樹比任何一個中國作家都更國際化

許子東

　　鳳凰網文化訊 2013年諾貝爾文學獎于10月10日揭曉，著名學者許子東接受鳳凰網文化對話時對日本作家村上春樹做出點評。他認為，村上春樹是一位純文學作家，但他的 作品可讀性強，有大眾文學的框架，也有很多翻譯。就國際的影響力而言，村上春樹比現在任何一個中國作家都更加國際化。以下為對話實錄：

　　村上的成功在于他跨界

　　鳳凰網文化：許子東老師您好，我想我們先用一個非常粗暴的問題開始，就是您愿意預測一下村上春樹在今年會不會得獎嗎？

　　許子東：我對村上讀的不多。我就是看他的作品，以及他的電影，但是我不是太清楚他的文學史的評論，背后的地位，比方說他跟其他的那些候選人的比較，情況，就是說，你如果問我，他今年該不該得獎，我就不知道了，好像他是呼聲蠻高的。

　　鳳凰網文化：永恒的備胎。

　　許子東：對，那米蘭·昆德拉也是備胎好多年了嘛，還有一些人，有些我們都不太熟悉，村上春樹是我們比較熟悉的。

　　鳳凰網文化：那就不比較了。我們從村上春樹本身開始？

　　許子東：在我的印象里，村上春樹跟川端康成，或者是三島由紀夫，都還有一點區別，他們是我們印象里邊比較典型的這種純文學作家，日本的概念里面，純 文學作家。純文學就是日本的一個概念，那么村上春樹，他也算純文學作家，但是他也有大眾喜歡那一面所以他相對來說，他是有點跨界。

　　鳳凰網文化：對。日語漢字里有這三個字：純文學。

　　許子東：沒錯。中國古代沒有純文學這個概念，甚至沒有文學這個概念，近代才有的。中國這個文學的概念是西方近代才來的，中國過去不叫文學，叫文章。 只有章才是今天的這種概念。所以中國認為的文學的正宗是唐宋八大家，他們也不能算是純文學，他們還是主張文學要有思想，所以純文學這個概念是西方為藝術而 藝術的概念過來的。如果說純文學，那反而是魏晉南北朝那些我們叫做駢體文的那些。所以用純文學這個概念來解釋中國古代文學史問題很大的，說不清楚的，而且 中國過去詩、小說那些就更加不算文學了。那今天回過頭來說，四大名著是文學，那四大名著當時都是通俗文學。

　　村上的小說是私小說 看不出直接的社會意義

　　鳳凰網文化：說說村上春樹在日本純文學方面的繼承性或者是突破性。

　　許子東：他還是有日本小說的一貫的對人性的糾結，變態，情欲等等，總之看不出有什么直接社會意義的，也就是私小說。但是不同的地方是他又沒有像川端他們那么窄。

　　鳳凰網文化：那他作品中大量歐美戰后文化的植入僅僅是一種技巧還是其他？

　　許子東：他讓你可以像流行文學這樣讀進去，但是讀到后來又有私人小說的內核。他不是一開始就擺明了架子說我這個很難讀的。

　　村上春樹比現在任何一個中國作家都更國際化

　　鳳凰網文化：中國到現在都沒有這種跨界的作家，是環境的原因還是其他？

　　許子東：村上春樹確實比現在任何一個中國作家都更加國際化。

　　鳳凰網文化：在創作上真的有一個國際化的標準嗎？

　　許子東：這個標準就是你的作品的可讀性強。你有大眾文學的框架，你有很多翻譯，然后就是你改成電影了。你要改編電影而且也有兩種，一種是純粹的向文學名著致敬，那這種電影不能有人看。另外一種就是還是以商業電影的方法來拍，那結果就很不一樣了。

　　鳳凰網文化：我不太知道日本國內怎么理解他？

　　許子東：日本對于大眾文學跟純文學的分界是很清楚的。包括在獎項設置上也是有區分的。內地反而沒有分那么清楚。但在香港就分得很清楚。正因為日本有清清楚楚的兩塊地，所以他的跨接才引人注目。

　　中國根本不存在“純文學”傳統

　　鳳凰網文化：這種區分是市場化高度集中之后的一個結果？

　　許子東：分得清楚是西方近代文化的產物，一方面他們藝術觀的主流是康德的非功利，就是不能為社會，不能為道德。但同時隨著近代娛樂工業發展，商業寫 作也不能避免。兩者互相井水不犯河水。但，中國文學的骨子里的主流是士大夫傳統，憂國憂民，他比起純粹的藝術，從來也就不存在，因此他跟通俗文學有共同的 語言。所以中國如果要兩分，所謂的嚴肅文學，其實跟通俗文學有個共同點，他們都要考慮讀者，在這個角度上，中國就不會嚴格的兩分化，反過來，中國的嚴肅文 學，就是有一個天然的自我矛盾，天生就跨越在西方的兩個范疇中間。

　　鳳凰網文化：這算優勢還是劣勢還是無所謂？

　　許子東：所以中國文學不必遷就西方普世的文學觀，我們也是拿來做參考，不用那么輕易的否定我們的傳統。

　　鳳凰網文化：在您的文化環境里，會不會從去年之后，今年更加關注諾貝爾？

　　許子東：我想從大眾的角度來講是多一點關注，因為本來遙不可及，現在好像和中國作家有關系了。但是對于文化圈反而覺得沒有以前那么高了，現在不就是我們身邊一個熟人得了嗎？他們也不會覺得有什么了不起。

　　許子東，1982年畢業于華東師范大學，1998年畢業于香港大學中文系，哲學博士研究生。歷任華東師范大學副教授，香港嶺南大學中文系副教授。中國文藝理論研究會理事，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理事。鳳凰衛視《鏘鏘三人行》節目特邀嘉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