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羅:從未擺脫長篇欲望 寫短篇小說用長篇架構

　　我和朋友們都把門羅的小說定位為婦女讀物，特別是她后期的作品，沒有耐心的讀者是很難讀下去的。門羅一直有創作長篇的情結，但她的唯一一部“長篇小說”，也就是她的第二部小說集《女孩和女人們的生活》無疑不是理想之作，讀來味同嚼蠟。這部小說出版后一年，門羅離了婚。三年后，再嫁。

　　這套書看完，我花了十天。在閱讀譯林出版的門羅作品系列前，我正在重讀歐·亨利。我的閱讀時間大多是在辦公室，歐·亨利常讓我忍不住大笑，因為激動，還打翻過一只杯子，弄臟幾本我愛的書。

　　有評論說，門羅是英語世界繼歐·亨利之后最優秀的短篇小說家，我不知道人們是怎么把門羅和歐·亨利聯系在一起的？無論從小說形式、內容還是用筆上，都無法找到相近之處，一個是天上飛的雁，一個是地上行走的家雞。都有兩只翅膀，可能是他們唯一接近之處。

　　《快樂影子之舞》是門羅第一部小說集，也是她所有作品中最像短篇的短篇。雖說是她的早期作品，相比之后的作品卻要好讀得多。但出這本集子時，門羅已經是四個孩子的母親。這九個短篇都是她在孩子睡著之后，等待烤爐間隙完成的。這時期，門羅很難把重心放在寫作上。

　　可能是因為時間急促，這個時期的作品，看上去用筆都比較節制，但并不粗糙，故事雖單一，但很有意味。生活中的一個片段、一次對話、一個心情都可以成為一個短篇。感覺跟她同時代的法國女作家薩岡的文風有點相似。比較經典的有《沃克兄弟的放牛娃》和《亮麗生活》。我在讀《沃克兄弟的放牛娃》時，就想到了薩岡的《一場音樂會》。這兩篇創作手法相似，都是通過對人物的細微舉止的描寫來演繹人物的心理，一步一步推進小說的進程的。

　　《沃克兄弟的放牛娃》中，父親是沃克兄弟公司的推銷員。因為母親生病，父親帶著還是孩子的她上了推銷車。在遭遇兩次客戶嘲笑后，父親帶她去了一個女人家，從不喝酒的父親突然喝起了威士忌�；貋淼穆飞�，看著心事重重的父親，她突然明白，有些事不能提。她感覺爸爸的生命從車里飛了回去。

　　這個時期的門羅和所有家庭主婦一樣，白天目送丈夫出門，晚上等待丈夫回家，既憂慮又不安。這種狀態的主婦們所能有的想象，在門羅早期的小說里一一得到了折射。這個集子的小說里，不乏這類男人的影子：承受著生活的巨大壓力，為生計奔波，情感偶有出軌。盡管這樣，這個時期的門羅對他們依然飽含深情。字里行間，滲透著她的理解和包容。如果一定要把門羅和歐·亨利扯上關系的話，那門羅后來一定是走偏了路，如果她按照早期的創作方式一直走下去的話，興許還有這樣的可能。

　　我和朋友們都把門羅的小說定位為婦女讀物，特別是她后期的作品，沒有耐心的讀者是很難讀下去的。門羅一直有創作長篇的情結，但她的唯一一部“長篇小說”，也就是她的第二部小說集《女孩和女人們的生活》無疑不是理想之作，讀來味同嚼蠟。這部小說出版后一年，門羅離了婚。三年后，再嫁。這個時期，無論是財力，還是精力，都是門羅最好時期，再也不用為孩子的哭鬧而操心，也不用為晚餐而忙碌�？偹憧梢园残膶懽髁�。

　　這之后，每隔幾年，她就會出版一部集子�！豆�開的秘密》《好女人的愛情》和《幸福過了頭》都是我比較喜歡的。但讀門羅的作品，建議要有準備，因為門羅一直是用寫長篇的心態去寫短篇，她在寫作時從沒擺脫寫作長篇的欲望。幾乎每個短篇都是長篇架構，長篇的敘事方式。

　　但沒關系，我們“聽”故事就好�！豆�開的秘密》收錄的第一篇是“忘情”：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漫長的等待，一場沒有謀面的紙上戀愛。年老時，卻與這個她一直以為已經死去的男人巧遇�！豆�開的秘密》是唯一可以看出門羅在寫作前用心布局痕跡的，可以清晰地看到門羅的想象力在哪里�！缎腋＿^了頭》中的《臉》和《多維世界》，殘忍卻能抵達靈魂，讓你想放聲大哭，是想忘記卻無法忘記的一次閱讀體驗。

　　《臉》講述了出生時就被父親視為怪物的小男孩，半邊臉被紅色胎記覆蓋。他的玩伴，一個小女孩為了跟他一樣，在自己臉上刷上紅油漆。沒想到，他受到了傷害，因為憎惡自己對他的傷害，小女孩在自己半邊臉上劃出了和他一模一樣的圖案。

　　《多維世界》中，那個最終相信有“多維空間”的男人，在生活壓力下神經變得脆弱，因為妻子一時賭氣外出，竟殘忍殺害了自己的三個孩子。

　　而最早讀《藍花楹旅館》(收入《公開的秘密》)是一個朋友推薦的，講述一個中年女人毅然拋棄熟悉的生活，追隨拋棄她的丈夫去了一個陌生的城市。在丈夫和另外一個女人家門口的信箱里，得到了丈夫寫往藍花楹旅館的信。她住進了這個旅館，并冒充他要找的人和他通起了信。最后，他知道了真相，在旅館下大叫她的名字，說還愛她。返鄉時，在機場商店，她買了只澳大利亞土著做的小盒子，在里面放了一張紙條寄給他：現在，要不要追隨我，由你來決定。

　　那么，現在要不要追隨我，也由你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