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銀：讓歷史有益于未來

　　發生于2003年春天，影響了中國，波及世界32個國家和地區的非典病毒，造成的巨大災難和恐慌，10年之后的今天，也難以使人忘記。但是，人們記憶的方式似乎各不相同，有人記下了災難期間的緊張和奇異遭遇，有人記下的是遭到非典襲擊后自己或親人的苦難以至生命失去的悲痛，也自然會有很多的人，依然記憶著非典肆虐期間，那些無畏地戰斗在第一線，冒著很大的風險乃至犧牲，搶救病患者的醫生護士，以及他們的非典經歷。然而，記憶固然重要，但比記憶更加重要的是認真的回望和理性科學的災難總結。王宏甲的長篇報告文學《非典啟示錄》，正是在“一個民族如果不能把災難變成財富，就是真正的不幸”的意識和思想下出現的重要作品。所以，雖然距離非典有10多年的時間，可依然具有很大的新聞信息性和明顯的現實思考啟示價值，并不會使人感到是陳年舊事，是在炒冷飯。

　　當年，王宏甲也曾經是冒著極大的風險奔走在抗擊非典第一線采訪的報告文學作家之一，對于非典的危害和猖獗情形是有很多直接的見證和了解的。但是，因為當時情況的紛繁和紊亂，即使最辛勤的作家，也很難對非典病毒的來龍去脈及其危害影響作出全面完整的觀察和認識。但是，多年之后，隨著災害的逐漸平息，加之各種總結和內部情況的公開，非典的原本起始面貌就漸漸地清晰起來了。因此，王宏甲的這部《非典啟示錄》，是第一本近乎完整全面、清晰具體地對非典的發端和起始過程給予了追蹤的作品。這種看似有些還原真相和文獻整理特點的追蹤，對于了解和認識當年的災難非常具有價值，即使對于以后的疾病防治也會有很好的參考作用。

　　自然，王宏甲對事件的回述追蹤不是簡單的歷史事件調查，而是文學化的訪問和記錄，其中對于人和事的記述，在事實的記錄中會包含有不少的情感精神和人性的悲憫。在涉及到很多病人、醫生和事件矛盾情景的時候，作者都沒有從單一的視角去看待歷史對象，而是在接近最合理科學和人道的基礎上看待一切。例如，像對“毒王”應不應該救治的問題；對于搶救有很大的風險，醫護人員要不要實施搶救的問題等都是這樣。因此，王宏甲的事實原貌追蹤，不是冷冰冰的進程記錄，而是伴隨著還原事實原貌的過程不斷播撒著濃厚的觀察感受和溫暖情懷的過程。其中對于很多人的不幸和醫護人員的勇敢犧牲，對于很多投身非典防治的各種人員，均有十分真誠和文字的尊重。這種來自作家和文學的情懷，是文學在面對歷史事實時常有的表現，但正是在這個地方區別著歷史和文學的態度與作用。

　　《非典啟示錄》的另一價值在于“啟示錄”，在于作家對非典災難舉一反三的追問和科學認識總結。作家從非典防治的起伏過程中，再次強調了信息公開的重要性，強調了尊重不同的科學見識的重要性，強調了用不同的手段、方式救治病患的重要性等。而在這些方面，當年的政府相關部門和醫療單位都是有不少可以總結的地方。對于非典災難的后續工作，作者特別強調了要遵循中國傳統醫療觀念，要“治未病”，必須在防治方面下大力氣的主張，認為，這既是主動的選擇，也是最為有利和有力地對待疾病生成泛濫的方式。由非典災難，作家又延伸思考到中國的醫療體制和管理，聯系到現實的醫患矛盾等很多對象。而這些問題，事實上都可以從防治抗擊非典過程中有所啟發。作者真不希望非典過去了，就一切都又過去放下了。在已經成為歷史的事實中，追尋和發現依然鮮活的現實話題，在對過往的事件中感受歷史和思考未來，這就是《非典啟示錄》最用力和用心的地方。因此，它理應讓我們給予充分的關注。

　　王宏甲是當今中國報告文學創作的中堅力量，他的作品時常以認識角度獨特和思考深入、思辨力強而顯其個性。無論是他的成名作《無極之路》，還是后來的《智慧風暴》《中國新教育風暴》等，都具有這樣的智慧豐盈特點，時常會讓人在對社會現實信息的收獲中有很多理性的提升和啟迪。有不少的人，雖然從事報告文學創作多年，其實對于報告文學的特點特性還存在懵懂的理解�？傄詾�，報告文學就是選擇一個真實的事件人物去寫，完成了對事件人物的介紹描述，似乎就完成任務了。這樣的作品，也會有一定的社會信息性，但它其實與報告文學的圓滿和成功距離甚遠。報告文學自然是面對現實真實的事件矛盾和人物，但作家不應該簡單機械地以完成事實描述為目標。優秀的報告文學作家，其實是在精心地選擇了那些具有社會關注熱點的對象之后，進而借助這些對象和人物來表達自己的態度，借重真實，表達自己，這才是一個優秀報告文學作家的目標。王宏甲對于報告文學的這個特性顯然理解深入，所以，他面對任何一個新的題材對象，都會有自己深入的理解和客觀理性乃至獨特的主觀解讀。正是具備了這樣的特點，王宏甲的報告文學作品就獨樹一幟，具有別人難以重復和替代的作用。我相信，這部《非典啟示錄》，不僅是王宏甲報告文學創作的又一個收獲，也必將是中國醫療史、社會史的一個非常重要的記錄和收獲。

　　(《非典啟示錄》，王宏甲著，海峽書局2013年12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