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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寶亮:哭陳超

    http://www.rjjlock.com 2014年11月24日09:14 來源:中國作家網

      寫這篇文字時已是陳超兄的“頭七”,這幾天我幾次試圖寫點什么,但坐在電腦前,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一想起陳超,心里便堵得慌,隱隱作痛、心亂如麻;悲痛難抑,淚水模糊了昏花的老眼,我實在不能相信這是真的。到學院來,總覺得陳超兄會從他的辦公室走出來,還像平日那樣,到我的辦公室倒水喝,然后坐下聊一會兒,有時也開開玩笑,他渾厚的聲音仿佛還在耳畔回響。然而,殘酷的現實如刀,割碎了我的心——陳超兄再也不會回來了。

      10月31日早晨6點多鐘,我起床后打開手機,鈴聲大作,電話里傳來李建周帶哭的聲音:“郭老師,陳……陳老師走了!”我頓時跳了起來,渾身顫抖,兩腿發軟,站也站不住了,我驚呆了:“哎呀,怎么回事呀……”“今天凌晨1點50分,從16樓……”

      我多么后悔呀,先前我怎么沒有往這方面想呢?怎么沒有早點去看看他呢?

      10月23日下午,學院例會,陳超兄沒有來,我問怎么沒有來,建周告訴我說,陳老師請假了,原因是失眠嚴重,連課都暫時停了。直到這時我也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單以為這一段他老岳父病重,他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散會后,馬上打電話問候,他仍然像平常一樣說失眠、耳鳴,我問聽力下降嗎?他說有點下降。我認為是突發性耳聾,告訴他到醫大一院去治療,他說好的。我意識到他的失眠可能與心理情緒障礙有關,勸他去看心理醫生,吃點藥就會好的。他說謝謝。我感到他有點不愿意多說,以為他累了,便說,過幾天去看你。他說好。接著,到北京開會,忙于他事,沒有顧上去看他。本想10月31日到武漢開完會回來,再去看他,不料,周五凌晨他就這樣急匆匆地走了,把永遠的遺憾留給了我,留給了關心他的朋友們和熱愛他的學生們。

      我和陳超兄相識在30多年前,那時我還在讀大學。在教學樓里,經常見到一個留著長發、體型壯碩的英氣的青年老師,有人告訴我說,那就是陳超。當時的陳超已經小有名氣,我輩文學青年頗多仰慕。兩年后,我大學畢業留校任教,在當代文學教研室,成為陳超的同事。這時的陳超在詩歌界已是名聲大噪,但他毫無架子,而是兄長一樣關心我、呵護我。我聽過他的課,受益頗多;他關心我的科研情況,我的第一篇研究文章是他幫我發在《文論報》上的;我到北京去讀書,他給我寄去賀年卡,上書“加油!”以示鼓勵。有一年,河北作協在滿城開會,陳超兄極力引薦我參加并發言,作家鐵凝戲言,看來陳超要在這次會上隆重推出郭寶亮了!此后,我跟隨著陳超兄,經常出現在河北作協的一些研討會上,他重點研究詩歌,我重點研讀小說,我倆儼然一對好兄弟。不過陳超兄是個多面手,他除了寫詩、研究詩,對小說也見地不凡。陳超兄才華橫溢,他講的課在學生的評議中年年第一,他的科研數量和質量在文學院也是年年第一。

      陳超兄是一個具有浪漫情懷和理想主義的人,他骨子里高傲、高貴,極富個性,但他的為人卻寬厚隨和、善解人意。他幽默風趣、機智敏銳,具有很強的人格魅力,和他在一起總讓人感到很愉快。記得有一年秋冬之際,我和他一起到定興函授,晚飯后我倆一起到拒馬河邊散步,那時拒馬河里流水潺潺,河岸邊是一片濃密的楊樹林,夕陽的余暉染紅了河水與樹木,陳超兄說,寶亮你看,多像一幅俄羅斯的油畫!他伸開雙臂,仿佛要擁抱這美麗的風景。他是一個多么愛美的人!還有一年暑假,我和陳超兄一起到南戴河函授,我倆幾乎每晚都要去海邊游泳。南戴河的沙灘很好,但一到晚上浴場就關閉了,我倆就在黑燈瞎火中游泳。他的泳技比我好,游得遠游得快,我只敢在淺海撲騰。后來,陳超兄逢人就打趣我,寶亮游泳很賣力,游了半天,發現還在原地打轉兒。逗得大家哄堂大笑。他是一個多么風趣的人!

      陳超兄淡薄名利,無心做官,一心向學,是個純粹的學者、知識分子。后來,我知道了陳超背負著巨大的生活壓力。我也常常打電話給他,在電話里聊聊孩子、聊聊家事。有時在匯華上課,便到他家中,喝兩杯、說說話。我們互相安慰,他安慰我的時候反倒更多。我覺得他就像《紅旗譜》里的朱老鐘,那樣強大,那樣義氣,我反倒像嚴志和了,懦弱、依賴,還愿意跟他傾訴……就在上個學期,我檢查出頸椎有問題,醫生建議我做手術,他表示反對。他說他也有嚴重的頸椎病,不要那么拼命工作了,歇歇就好了。他說,他想歇歇了,F在回想起來,陳超從來沒有對我訴說過自己的壓力和苦惱,他不愿意向朋友們傾訴,不愿意把自己的煩惱轉嫁給朋友,他完全一個人扛著,在朋友面前他總是表現得輕松,若無其事。陳超,你是多么地傻呀,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們你的壓力和煩惱,讓我們也給你分擔一點,哪怕就那么一點點也行!

      現在說什么也都晚啦。天妒英才,上天既然給了陳超兄聰慧的頭腦和橫溢的才華,那為什么還要給他那么多的磨難和壓力呢?陳超兄是一個剛毅的人,理想主義的人,一個追求完美的人,他被壓抑得太久了,他的靈魂生活在別處,他的肉身卻掙扎不得,他必得要扔掉這肉身,去往那美麗的天國。神的家中,鷹在集合,陳超那么一躍,完成了他詩人的選擇。也許,我們無法走進一個詩人的內心,所有的猜測都只能是猜測,然而,殘酷的事實是陳超永遠地遠去了。但陳超的價值永遠存留在學生們心中,留存在作家詩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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