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銀:哭何西來兄

　　12月9日一大早，從白描處得知何西來兄頭天晚上去世的消息，雖覺悲痛，但也不算突然，因為此前我已經知道他病得很重，在重癥監護室搶救已經多日，而且未見樂觀效果。于是，就似乎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如今，得知這樣的消息，雖有心理準備，依然非常痛苦、傷心、惋惜和無奈，只有祈愿他去天堂的路平順安詳！

　　西來兄是我陜西省臨潼縣的鄉黨。他生于1938年，屬虎，正好年長我12歲。自1977年認識他以來，我一直將他的人品、學養和風骨等視為我的榜樣。他為人正直誠懇，為學博聞專深，為文嚴謹周全，是個猶如他的身材一樣高大偉岸的很有學養功底的當代學人。正因如此，我對他有著家鄉兄長和老師一般的感情。幾十年來，交往雖然都是在一些文學場合，看似簡單平常，但彼此間的心靈相通很深。如今，西來兄就這樣辭世了，真讓我不舍和無奈……

　　西來兄健壯的體魄是很多人都曾慨嘆過的。幾次出差，如到華山等地，我已經面山畏怯，他卻都勇于攀登。他有飯量，有力氣，都說他身板硬朗。60多歲時竟然學了汽車駕照，自己時常駕車出行�？墒侨ツ�，突然知道西來兄患上了惡疾淋巴癌，曾經在他治療時見過一次。當時他臉色發青，形銷骨立的樣子嚇了我一跳。如此健壯的西來兄突然就讓疾病毀壞成如此模樣�？墒�，再過一段時間，西來兄經過治療，恢復程度令人吃驚。他自己也說，協和醫院的大夫說他的病可以治好，又可再活一次了。見此情形，我真為他深感高興！此后竟然還多次同他出差游學。

　　11月28日至30日，《中國歷史文化名人傳》叢書在京召開第4次創作會，西來是文史專家組組長，我是文學專家組組長，自然是要參加會議的�？墒堑搅藭�場，卻不見西來的身影，我就問負責人黃賓堂先生，賓堂說，情況不好，西來正在醫院搶救治療，不能參加會了。我說，中秋節時我還在參加陜西北京同鄉會活動之后從文學館搭他的車回家，11月初還在征求他的意見后將《高明傳》的稿子轉他審讀，怎么突然就到了病重搶救的地步。聽了賓堂的話，我飯也沒有吃好，心里很沉重。30日會議結束后回家，給西來家里打過兩次電話，總是無人接聽。想去探望，也不知在哪里住院。12月1日，西來的女婿劉衛兵突然給我打來電話，說西來病危，現住在佑安醫院重癥監護室搶救，不讓人探視。知此情況之后，我更加地不安�？梢虿蛔屘揭�，非常無奈，只好打電話給他夫人韋鳳葆了解情況。即使如此，我還是放心不下。12月5日下午，硬是跑到佑安醫院，給主治大夫反復說明并經家屬同意后到病室看望了西來10分鐘。躺在病床上的西來，身上插著幾根管子，眼底很黃，非常虛弱，所幸神志還清晰，并且認識我。我說了幾句希望他堅強、積極配合醫生治療的話后，就靜靜地看著他，他也看著我。雙方的眼神都非常復雜和無奈。不到10分鐘，護士就說怕感染讓離開了。后來又見到西來的女兒女婿，方知我來看他的時候，是因為日前為他大量補血，方才有了今天的清醒現象。其實，他已經有過兩次昏迷。醫生說補血是最后的努力，效果要在12月8日方可見出。我那天還正準備詢問效果，卻傳來了西來逝去的消息，真是令人萬分。西來是因為治療淋巴癌而嚴重地傷害了肝腎而出現危機的。

　　在如今的文學藝術界，何西來有很高的聲望。他為人正直，學養深厚，是個有很強理性精神和社會生活熱情的學者。他在文學理論研究、戲劇繪畫和古典文學研究等方面都非常有造詣，是個真正為時代而發聲的學者�？上�，他的人生總是坎坷曲折，從上個世紀60年代直到八九十年代，屢屢遭受一些錯誤偏頗的打擊和排斥，難以成其志向和事業。如今，連他付出很多心血的、已經列入《中國歷史文化名人傳》之內的《杜甫傳》也無法完成了。他本來也許是可以完成的。但兩年多來，他將大量的精力都賦予了其他傳記作家的提綱、稿件審評勞動中了。據家屬說，這次住院時，他還帶著一摞稿件準備審看。這種為他人做嫁衣的精神，我感受得非常深刻。西來的內心是有負重的，盡管他不在人前提起，再加之他做學問的勤謹認真作風，他真的很勞累。如今，這一切都結束了，可他把許多的往事回憶留給了我，留給了他的親人和朋友。

　　西來兄，你曾經說，咱陜西人是有大志向、有進取精神和剛強意志性格的人。這些情形在你的身上都有所體現。平常，大家都說你就像你家鄉秦始皇兵馬俑里的將軍俑，威武強壯、大義凜然、氣勢恢弘。你的堅毅性格、你的治學精神、你鏗鏘有力的洪鐘般的聲音、你時常憑借超強的記憶力吟誦唐詩的動人情景，還都在我的眼前耳邊，可你卻這樣匆匆地離別而去，這讓小弟我實難接受。你的年齡雖已過古稀，但你依然還顯得年輕。這就更讓人惋惜痛失。既然醫療科學的努力和親人朋友的濃厚親情都無法留住你，我只有一哭來為你送別！

　　西來兄，你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