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聲川：我是導游，帶著觀眾走進契訶夫的世界

　　蔣雯麗演契訶夫的愛人歐嘉。

　　賴聲川導演的連臺戲《讓我牽著你的手》、《海鷗》將于8月8日、9日在廣州友誼劇院連臺上演。近日，賴聲川接受了廣州日報及廣娛大本營(微信公眾號gzrbgydby)的電話專訪。視契訶夫為靈魂知音的賴聲川，試圖以連臺戲的方式，讓大家認識一個偉大的、不一樣的契訶夫。作為帶領觀眾走進契訶夫世界的“導游”，他對蔣雯麗飾演契訶夫愛人時展現的充沛情感能量贊嘆不已。而對于被流行文化沖撞的劇場，賴聲川強調，劇場是社會的良心。

　　文/廣州日報記者 張素芹

　　排練連臺戲時，有《暗戀桃花源》的感覺

　　廣州日報：看到你昨晚發的微博，“從來沒有這樣排戲，一頭是《海鷗》，一頭是《讓我牽著你的手》，所以我轉頭就可以排另外一個戲�！边@是現實版的《暗戀桃花源》嗎？感覺你對連臺戲的嘗試很費心思。這種嘗鮮，從目前的劇場反應來看，你認為是成功的嗎？

　　賴聲川：在劇場排練連臺戲時，還真的蠻有《暗戀桃花源》的感覺的。當然，《讓我牽著你的手》、《海鷗》這兩部戲既不是同時發生，也沒有互相干擾。

　　對于這部連臺戲的效果，我自己是很滿意的。整體而言，我不太去排別人的作品。更何況契訶夫的作品是非常嚴肅的，而這個年代大家都比較輕松，比較商業。不過這次在國家大劇院演出，票都賣完了。我覺得自己做了該做的事情，我試圖讓大家認識一個偉大的契訶夫，一個有著不一樣風格的契訶夫。我做了，而且票房很成功，大家都愿意來理解一個很難理解的契訶夫。

　　這些觀眾愿意來，也許是這些年來和我的表演工作坊以及制作方央華戲劇建立了一種信任。連臺戲第一季出來有這么多觀眾看是可能的，但持續地有觀眾過來看，就一定是他們真正喜歡這些戲。

　　廣州日報：你很少執導別人寫的劇本，這一次的連臺戲，就選了契訶夫寫的劇本以及寫契訶夫的劇本。是對契訶夫情有獨鐘嗎？

　　賴聲川：我非常欣賞契訶夫，他是獨一無二的戲劇家。20世紀的西方戲劇中，斯特林堡、布萊希特看起來都很前衛，但只有契訶夫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戲劇革命家。他的戲劇創作對促成舞臺上“第四堵墻”(注：在鏡框式舞臺上，通過人們的想象位于舞臺臺口的一道實際上并不存在的“墻”，其作用是試圖將演員與觀眾隔開，使演員忘記觀眾的存在，要求戲劇在舞臺上逼真地反映生活)概念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契訶夫反對過去人們對于戲劇的觀點——認為戲劇一定是生活之外的某些東西比如英雄、美女等，他寫生活的題材，他不需要扭曲現實生活就能寫戲，他的戲劇讓現代的人穿著現代的衣服，他希望寫長得比較像生活本身的戲劇。

　　廣州日報：你將外界通常印象中的《海鷗》以喜劇的形式呈現在舞臺上，請問你怎么界定喜劇和悲��？關于《海鷗》，你的創作理念是什么？

　　賴聲川：契訶夫自己就將《海鷗》定義為“四幕喜劇”。喜劇和悲劇，其實不用刻意界定�！栋祽偬一ㄔ础访髅魇莻�喜劇，為什么最后留給觀眾的，卻是安靜和蒼涼？悲喜只在一念間。人在極度悲傷和極度快樂時的狀態是一樣的，如果拍照片，面部表情幾乎是一樣的。

　　我排《海鷗》，打一個比喻，書法家多年來練就了自己獨特的一種字體，但是他選擇回到自己最初練習的那一種字體，就好比柳公權寫好了“柳體”再回頭寫正楷一樣。當年契訶夫給了我這樣一個概念，他徹底地摧毀了戲劇的既有概念，又給了戲劇這樣一種悲憫的情懷。對我而言，《海鷗》這個作品不是我的，是契訶夫的，我只是一個導游，帶著觀眾走進契訶夫的世界。

　　劇場是社會的良心，

　　是社會整體能量的展現

　　廣州日報：你的表演工作坊如此受歡迎，但據說并不怎么賺錢，真的如此嗎？

　　賴聲川：其實表演工作坊一年的產值還是很可觀的。不過我們對金錢并不是那么在乎，不是在用戲劇爭取暴利。30多年前表演工作坊成立之初，我們的想法就是做一部戲賺的錢能養活自己能養下一部戲就可以了。這么多年來，我們完全靠自己、靠票房生存下來，我想，在全世界都沒有幾個劇團能做到像我們這樣。

　　廣州日報：劇場是小眾的藝術，你認為它存在的意義是什么？特別是在流行文化橫沖直撞的當下。

　　賴聲川：劇場是社會的良心，是人們的聚集點�；仡^看看人類歷史上的那些文明，強的時候一定是劇場也很強，弱的時候一定是劇場也很弱，因為劇場是一個社會整體能量的展現，也是討論人們關注的問題的論壇。如果觀眾來到劇場，能夠找到面對生命和自己的方式，能夠更好地面對生活，這對現實社會有積極意義，但是劇場不能淪為賺錢的工具。

　　蔣雯麗的情感能量非常充沛，

　　讓我震驚

　　廣州日報：契訶夫的劇容易看睡著，你是怎么改的呢？

　　賴聲川：契訶夫是我的老師，他的戲劇作品在他所處的那個年代也是票房相當好的，只是我的作品比他的更容易理解。

　　除了將背景從俄羅斯設置到民國時期的上海，我并不覺得我對契訶夫的作品進行了改動，我也沒有放大契訶夫劇本中的戲劇性來凸顯這是一部喜劇，我是非常忠實于契訶夫的。第三幕可能有觀眾會覺得比較夸張，劇中人物在地上爬行、吶喊，但這也是人物的個性使然，我并不覺得突兀。

　　廣州日報：為何請來蔣雯麗演契訶夫的愛人歐嘉？她很少演話劇，她的表演還讓您滿意嗎？

　　賴聲川：蔣雯麗有當紅女演員的那種氣質，站在舞臺上，她的能量相當大。之前我就知道她的氣場很強大，但沒想到可以那么大，她的情感能量非常充沛，讓我很震驚。

　　廣州日報：你導的戲一向頗受歡迎，一方面是因為這塊金字招牌，另一方面與請了一些明星來出演也不無關系。比如這次連臺戲，不少人就是沖著蔣雯麗去看的。那么，你認為是戲將觀眾留在了劇場，還是人(明星)將觀眾留在了劇場呢？

　　賴聲川：通常情況下，是明星和戲本身的合力將觀眾吸引到劇場并留在了劇場。最怕的是很有名的演員在話劇的舞臺上沒有表現出他應有的功力，還好這樣的事情我們沒有遇到過�！度鐗糁畨簟�、《連臺戲》、《暗戀桃花源》我們都請來了明星，反響很好，這些明星也表示很高興有和我們合作的機會。影視劇可以NG，但舞臺劇是一次過的現場藝術，很考驗演員的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