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萌芽》作的改變契合了文學向人性的轉變

　位于上海作協小樓內的《萌芽》雜志社門口。 早報記者 魯海濤 圖

　　中國文壇經歷了上世紀80年代的黃金時代，但到1990年代大多數文學刊物漸趨沒落，《萌芽》也不例外。

　　1995年接手發行量僅有1萬多冊、讀者多為中年人的《萌芽》雜志時，趙長天不得不考慮銷量，于是決定改變編輯方針，經過幾次嘗試后，決定選用適合中學生看的作品。

　　趙長天不僅改造雜志，還舉辦了“新概念作文大賽”。這一賽事1997年籌劃，1999年與北京大學、復旦大學等著名大學合辦并首次頒獎，此后每年一屆，至今已舉辦15屆。趙長天心中的“新概念”，與學校作文概念不同，它鼓勵年輕人更自由地表達。

　　由于“新概念作文大賽”聲名遠播，《萌芽》雜志水漲船高，發行量最高時超過50多萬份，比1980年代黃金時期還多出16萬；而參賽者也從第一屆的4000人發展到數萬人。這一舉措不僅挽救了《萌芽》雜志，而且還挖掘出像韓寒、郭敬明、張悅然等文學新人，成為最有影響力的文學賽事。

　　“新概念”作文大賽和《萌芽》出名之后，商業炒作和過度包裝的質疑隨之而來。對此，趙長天認為，作為雜志，《萌芽》肯定有商業化因素，但絕不會放棄辦刊初衷，“我們的努力是使得它的文學性和它的商業性盡量結合的好一些”。而對于大賽推出的文學超人，趙長天也不希望社會媒體過高評價他們的作品，因為商業化炒不利于他們將來的發展。

　　趙麗宏(《萌芽》編輯、散文家)

　　1980年代初，我就開始認識他。但在他來上海作協之前，我跟他并不太熟，我們還不是一個圈子。我1982年大學畢業后就去了作協工作，在《萌芽》工作，等他1985年進入作協后，我們開始交往密切。趙長天是一個非常真誠、真摯的人。表面上，他很柔軟，但其實他是一個很剛強的人，尤其是一個真正有擔當的人，在困難面前會挺身而出承擔責任的人，不是躲在后面的人。在一些事情面前，他愿意為大家擔當，讓大家沒有事情。所以大家對他有了深刻的了解，不是每個人能做到這樣子。所以他的威信非常高，由衷地敬重他，但他依然很低調。這個人一點架子都沒有。我們倆無話不談，我們是摯友，可以向他講一切心得。

　　對于《萌芽》，長天是受命于危難之際，那個時候，《萌芽》都已經快辦不下去了。我在《萌芽》的時候，是這份雜志的黃金時期，但到了1990年代后，受到整個環境的影響，全國的文學雜志都遇到很大困難，《萌芽》也是如此，雜志社內部也有些矛盾。所以，長天是收拾殘局去的，當時去《萌芽》是個苦差事！這能看出他有擔當，他去了以后，做了很多調研，找我們一起想辦法。后來就有了新概念作文，然后雜志東山再起。我想他當初也沒有想到，新概念作文最后會這么成功，帶動一個雜志的成功。他做了那么多研究，他知道年輕人需要什么，向往什么。他意識到，新概念寫作不受應試的束縛，然后跟高考聯系起來。因此新概念一炮打響。這是長天一生中值得驕傲的事情！

　　長天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作家，在進作協工作之前，已經寫了不少很好的作品，但沒有大的影響。作家的成名需要很多因素，有些作家只因為一部作品為大家熟知和關注，他始終沒有遇到這樣的作品。但他在后來還是寫了很好的長篇，一個是根據他感情經歷寫的《不要懺悔》，還有是一個非虛構的赫德作品《孤獨的外來者》。

　　長天內心很強大，看上去柔弱，用王安憶話來說，他很鎮靜！前幾天我去看他，就是對坐著，稍微講幾句話！我們是好朋友，也不用說太多話！

　　小飯(《萌芽》編輯)

　　13年前，我在大學里，得了一個機會去《萌芽》雜志社實習，之后常見到趙老師。平日儒雅，微笑是他最多的發言。真正討論問題則冷靜、耐心。后來看見一篇文章提到趙老師，說趙老師就是一雙善良明亮的大眼睛。覺得很對。我的很多同齡作家得益于趙老師的工作，很多前輩朋友得益于趙老師的品行。去年有一次我和友人去醫院看望趙老師，他那雙眼睛仍透著樂觀和暖意，現在這雙讓我佩服、敬重的眼睛閉上了。我很難過。

　　張悅然(青年作家)

　　趙老師對我們這代作家影響真的很大。從《萌芽》本身，從那里走出了一大批70后80后的作家。大家現在對新概念作文放得很大，但是《萌芽》雜志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平臺。趙老師創立的新概念對我們是什么意義？就在于，他傾盡個人之力，為我們年輕寫作者提供了一個寫作平臺，并讓我們找到讀者。所以這些年，只要趙老師這里有什么活動，我都會盡力過來，因為趙老師給我們以家人、親人的感覺。

　　黃平(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回顧趙長天老師培養青年作家的貢獻，必然要談到1990年代中期他執掌《萌芽》后的改革。作為老牌青年文學刊物，《萌芽》自1950年代以來做出大量貢獻，但隨著大環境的變化，《萌芽》離新一代讀者趣味較遠，銷量下降，運營艱難，甚至于在1980年代考慮成立面向中小學生的送餐公司，以此養活刊物。趙長天接手后強調打破原有的寫作體制，重視市場，重視一代新人的變化，借助1997年語文教育大討論的契機，推出新概念作文大賽，一舉激活刊物。

　　“新概念”之成功，在表層的文學變化上，契合了文學自1980年代以來向人性與文學性的轉變；在深層的精神變化上，契合了社會巨大轉型帶動的個體化趨向，由此塑造出韓寒等一批青年明星作家，引領一代寫作風尚，稱趙長天先生為80后文學教父，可謂當之無愧。大人物順應大時代的時勢而生，趙長天與《萌芽》深刻回應了時代的變化，不僅被當代文學史、也將被當代史長久地記憶與懷念。

　　(早報記者 石劍鋒 田波瀾 采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