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的牽手(屠岸)

　　艾青是中國新詩詩壇的領軍人物，大詩人，被稱為“詩壇泰斗”。高瑛曾以艾青夫人身份為人所知。但是，高瑛也是詩人，而且我認為她是一位杰出的詩人。這一點，親愛的讀者，你知道嗎？

　　高瑛的為人，坦率真誠，熱情奔放。文如其人。她的詩正是她心靈的外化，是她人格的詩體表達。讀她的詩，會受到真的震撼，善的啟迪，美的熏陶。讀她的詩，能獲得心靈的凈化。

　　高瑛的精彩之作，大都為短詩。精煉，警策。這里可以舉一些例子來說明。比如她寫有《短句》十五首，有的兩行，有的三四行，似乎每一首都是epigram！請看：

　　在高傲人的面前

　　我要比天高

　　面對謙虛的人

　　我會比地低

　　短短四行，就把一種既有尊嚴、又有理性的獨立人格形象地表達出來。

　　高瑛擅長于從吟詠對象中提煉出詩的精粹。請看她的《紅豆》：

　　紅得真

　　紅得純

　　像鮮血的凝固

　　像縮小了的心

　　《紅豆》是從具象到抽象。但，也有反過來的，從抽象到具象。請看高瑛的另一首《風骨》：

　　不要像雪花那么脆弱

　　遇到熱就融化了

　　不要像柳絮那么輕浮

　　風一吹就飄然了

　　要像鐵

　　給以火，就能成鋼

　　“風骨”原是文藝美學上的一個抽象概念。劉彥和《文心雕龍》中有《風骨篇》�！白骷乙�有作家的風度和骨氣；詩文要有詩文的風采和骨力�！备哏�這首詩以舉重若輕的筆力，批判了人格和文風的“脆弱”與“輕浮”，使“風骨”具象化，變成鐵，加以火，便成鋼！讀到這首詩的最后兩行，頓時會感悟到詩人所贊頌的崇高人格之巨大精神力量！

　　高瑛在詩藝的追求上常常達到較高的境界。她的語言純凈，段式簡潔，韻律鏗鏘。大都是自由體，但并非“脫韁的野馬”。往往是有某種自由度的半格律規范之作。

　　高瑛寫了很多首給艾青(或有關艾青)的詩，如《你就是你》、《給自己唱一支歌》、《我留下了你》、《題艾青畫蘭》、《思念》、《給我一個夢吧》等都是。高瑛對艾青真是一往情深！她寫道：“斗轉星移十四年/艾青，你在哪里//苦苦思念，無處尋覓/總是自己問自己//……要是你還活著/那該多么好/我會像影子似的/圍著你轉來轉去//……給我一個夢吧/讓我們相逢在夢里/我對你，說說我/你對我，說說你”。語言是如此直白，文字是如此簡約，卻道出了刻骨銘心，生死相約！

　　高瑛有一首《藤》，僅三行：

　　屬你最多情

　　愛上了誰

　　就和誰纏綿一生

　　這個藤，實際上是高瑛的自我寫照。但，高瑛不是沉緬于感情的愛情至上主義者。她關懷人民的命運，剖析人間的疾苦。她不僅疼愛汶川地震中失去母親的孩子，也付出同情給遭受戰亂災難的伊拉克兒童。高瑛的人道主義精神常常滲透在她的字里行間。

　　艾青的詩，早已名震海內外，已有很多詩評家對他的詩做過評價，艾青的傳記也已有不止一種出版。對他的詩，我不用多說了。高瑛的詩，多數只流傳在親友之間，“養在深閨人未識”。即將出版的《詩的牽手：艾青與高瑛》收錄了艾青的詩數十首和高瑛的詩數十首，高瑛的詩得以公開面世，可謂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