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兩天的青創會,來自全國各地的297位年輕作家,完成了一次名副其實的“文學新力量”的集結。
記者了解到,本次與會青年作家年齡分布合理,創作涵蓋各個文學門類。其中,女作家99人,少數民族作家42人,代表平均年齡35.5歲,最年輕的代表是來自湖北的詩人王薌遠,今年15歲,還是個略帶稚氣的中學生。與會代表中從事小說創作的有120余人,從事文學批評、詩歌創作、散文創作的分別有30人左右,從事兒童文學、網絡文學創作的分別有近20人,還有部分從事報告文學、影視文學以及民族文學翻譯。青年作家們都十分珍視這次在文學名義下的相聚,與同齡人的探討切磋也令他們深受鼓舞——寫作雖然是一項孤獨的事業,但前行的路上永遠都不缺同路人,重要的是,你寫下了什么。正如作家魯敏所言:“寫作這個行為在起初,都是個人的事,但隨后,你所寫的那些字,遠大于了你、超出了你,它們構成了外界的一部分。因此,寫作,是一個人的事;寫作,是一個時代的事!
慢慢活,慢慢寫
喬葉(1972年生,河南代表團代表,小說家)
慢意味的不是一種寫作速度,而是一種寫作態度。這種態度決定了小說中的人物可以非?,但作為作者,你一定要是慢的,你如果快,你的創作狀態就會慌張起來,慌亂起來。這樣的狀態下,一定寫不出什么理想的作品。慢,也不僅僅是一種態度,它更是一種內容。這種內容,是指寫作前的各種積淀,包括生活準備、資料準備、認識準備和思考準備,也是指寫作中的各種要素,比如尋找角度、捕捉細節、醞釀語感和調整節奏。慢,當然也是一種技巧和方法。慢,還是一種寫作的信念和氣質,更是文學最重要的最基本的魅力。
這個世界,快,處處可見,在每個行業、每個領域、每樣事物里,少而珍貴的都是慢。寫作也是一樣。所以我想,也許我們真的不需要跑那么快,我們需要慢一些,再慢一些,更慢一些,遠遠地落在眾人的身后,落在眾聲喧嘩之后,在萬籟俱寂里,拿起自己的筆,敲動自己的鍵盤,發出自己的聲音。
對一個寫作者而言,青春和年輕只是一種很普通的概念性資源,沒有什么了不起。每一個寫作者都試圖在用文學來抵抗歲月,抵抗生死,抵抗虛妄,要想讓自己的抵抗變得堅實有力,我想,除了讓自己在從容中獲得慢,在慢中獲得從容,然后以這從容的慢和慢的從容去淘漉出文學的金子,也許我們沒有更好的立場和選擇。
青春的繼承和選擇
冬筱(1990年生,浙江代表團代表,小說家)
用文學的方式去紀念七月派詩人。他們激昂的詩文給了我許多靈感和觸動,教給我應當怎樣在苦難中保持人的尊嚴,遵從自己內心深處的信念,并且對生活保留純真的熱情和希望。我想通過描述他們的命運來思考兩代人與民族和歷史的關聯,由此去探尋今天的年輕人該怎樣走好自己的人生道路。
祖輩作家們,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幾乎都在談自由、戰斗、國家前途這些寬廣宏大的主題,和他們相比,我們的追求顯得過于現實、自私、軟弱無力。我們走上文學的道路,已經變成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更不要說堅持下去,為文學做出多少貢獻。理想主義在我們的生活土壤中變得越來越淡薄和稀缺。生活目標和精神信念上所處的困境,深深影響了我們和文學的關系,我們寫作的主題至今還僅僅停留在校園、家庭和個人情感上,真正有能力描繪當今社會現狀、觸及人靈魂的文學作品太少太少。一位好友對我這樣說:我們受過良好教育,有知識,有能力做好其他任何繁瑣復雜的工作,但可能就是無法做好文學,因為文學是最具創造性,也是最為內心化的精神產品。文學需要我們對自然、社會、歷史和人有細致的感悟,但目前我們所受到的教育基本脫離了這些,我們不斷地書寫青春,試圖用文字留住青春,但事實上我們已經迅速走向了世俗,走向未老先衰的所謂成熟。我們這代人寫作上最大的難題,在于怎樣把握并表現時代與個人的精神沖突。
我相信,當我們再長大一些,擁有了豐富的生活經驗、閱歷和理解能力時候,應該會有優秀的作品出現。畢竟這個正在不斷進步的時代,能夠為我們提供廣闊的舞臺。剩下的一切取決于我們自己個人的“信息識別和處理系統”,對生活素材的篩選和改造。
能量的釋放與延續
周曉楓(1969年生,北京代表團代表,散文家)
重新出發,我已中年。不僅職業發生變化,而且這種特殊時期的體驗,也包括對青春的致敬與告別。舞蹈演員或運動員,一旦過了頂峰,體能必然隨年齡呈拋物線下降……幸好,寫作不存在歲月這樣的威脅。作家不能修改身份證的年齡,可他能夠通過自己的筆延續自己的青春與力量。
所以,我們不應以生理標準來進行絕對的劃分。況且,文學提供著秘密保障。一般情況下,能量的釋放過程也預告即將開始的能量衰減,甚至情感上的爆發力也容易帶來迅速的消耗,但寫作的釋放可能象征更大的能量儲存。因為隨著寫作的進行,人的感受力、發現力、表達力都能夠得到一定提升,從而可以捕捉來自大地、世相以及靈魂的更多信息,能夠讓我們的內心收獲更豐沛的體驗……一切,如同種粒的釋放,既是某種告別,又在醞釀更遼闊的春天。
現在幾乎人人都會寫散文,它沒有入門難度。不僅散文,今天的文學已失去許多曾經的光彩。那么寫作者將如何選擇?德國的詩人兼學者恩岑斯貝格做過分析,他以放入水杯中的一片白色而易碎的消食片為例,以此作比文學制度。
“制度溶解了,但它并沒有消失。制度依然存在,但它不再引人矚目。它均勻地彌散于水中,作為溶液和分散質,它繼續存在!倍麽关惛裉嵝盐覀冏⒁庖粋細節:如果仔細觀察,我們就會發現杯底有一層白色沉淀物,即原有濃縮品的頑固殘余。這層殘留物成功地抵抗了溶解。與化作溶液的消食片主流相比,這些殘余或許微不足道,但這正是留給作家的、他人所無法剝奪的沉淀物。
處于青年與中年的交接地帶,我愿用這段話不斷提醒自己:在漩流中不被瓦解,努力保持一個寫作者的寧靜、獨立與尊嚴。
新媒體時代的網絡文學
唐家三少(1981年生,北京代表團代表,網絡作家)
一部優秀的網絡文學作品,至少要以五種以上的方式與市場結合。除了電子版權、無線版權、簡體中文版權和繁體中文版權之外,根據創作類型不同,還會有一些其他版權的延伸。譬如,電影、電視劇的改編,游戲改編、外文改編、漫畫改編等等。
網絡是一個共享的平臺,伴隨著新媒體的發展,它正在占據越來越重要的地位。但是,時至今日,對于文學作品來說,真正的主流還是雜志和紙質書出版。目前我和我的合作伙伴對作品的運作方式可以用八個字來概括,那就是,以刊帶書、以書代刊。
同時,新媒體的出現,不只是沖擊傳統出版,它本身也可以成為傳統出版的宣傳方式。我可以通過微博、網絡連載章節推薦、微信平臺推薦等多種方法來推動我的實體書。一部暢銷的文學作品,必定是多媒體共同推動的結果。
我一直認為,文學和市場是能夠相結合的。只有通過創作能夠滿足溫飽,才能讓我們有更多的精力去創作出更多更好的文學作品。文學作品也是廣大人民群眾最容易獲得的精神享受,我的創作目標并不偉大,只是希望在符合國家法律法規、弘揚真善美、抨擊假惡丑的大前提下,創作出一些讓廣大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作品。
用童話與生活對話
左昡(1981年生,中直代表團代表,兒童文學作家)
我慶幸能夠用童話的眼光來看世界。柔軟,并不是軟弱,它包含著寬容、柔韌和永不散去的某種溫暖。這種眼光,是我與生活對話的方式,也是我與世界對抗的方式。
與生活對話的方式有千萬種,我選擇童話,選擇手舉光亮,并把這點小小的光亮做成一顆種子送給和我一樣,最終將從童年離開,獨自面對未來的孩子,以及已經從童年離開,在生活里奔波掙扎的大人們。
正因為如此,在我看來,童話寫作絕不僅僅是“鳥言獸語”或者“鏡花水月”。和所有的文學創作一樣,它承載的是寫作者的生活感悟和生命體會。這種感悟與體會來源于實實在在的個人生活,來源于蓬勃鮮活的個體生命。童話寫作者當如珠貝含沙,堅韌地含入生活的沙粒,用自己的生命去感受它,用語言文字去潤澤它,最終將一顆光亮美好的珍珠奉獻在孩子們的面前,讓他們喜愛它,親近它,記住它的光亮與美好。待到他們長大,真正在生活的沙塵中穿行時,在某一個安靜的時刻,需要溫暖和鼓勵的時刻,能夠回想起他們童年時記住的那種光亮與美好,然后抬起腳來,繼續前行。
如何講述新的中國故事?
李云雷(1976年生,中直代表團代表,評論家)
當前青年作家創作較為活躍,他們可以說是當代文學創作的主要力量之一,不少青年作家已經出現了大氣象。但我更想談的是局限,以期在相互砥礪中共同提高。在我看來,青年作家的局限主要在于兩個方面,一是他們的視野與格局較小,大多從日常生活的角度切入現實,很難有一種更宏大的把握歷史的能力,在思想上也缺乏創造力,而只注重個人感受;二是他們受前輩作家美學上的影響過于強烈,尚未從他們的影響中擺脫出來,形成真正屬于自己的藝術世界與藝術風格。
“文學是國民精神前進的燈火”,我們講述“中國故事”,并非簡單地為講故事而講故事,我們是在以文學的形式凝聚中國人豐富而獨特的經驗與情感,描述出中華民族在一個新時代最深刻的記憶,并想象與創造一個新的世界與未來。所謂中國故事,是指凝聚了中國人共同情感的故事,在其中可以看到我們這個民族的特性、命運與希望———這需要作家具有深刻的洞察力,開闊的視野,以及創造中國新文化的自覺意識。
首先,青年作家要有“歷史感”,我們要充分意識到我們的民族和文化是怎么來的,要到哪里去,我們需要在歷史的變遷中考察中國人的經驗與情感,衣食住行的變化,這里面既有激烈的沖突,也有細微的差異,但只有在歷史的視野中,我們才能看到很多事情并非自然而然的,也并非從來如此的,才能夠更深刻地認識我們的時代。
其次,青年作家要有新的“世界視野”。今天,青年作家不必再以追趕的心態去面對世界,我們擁有對我們自己文化、我們所走的道路以及未來的自信,可以用一種更加平和的心態去觀察與思考,這可以說是一個新視野。我們的青年作家與其他國家的青年作家共同面對著這個世界,他們不是“走向世界”,而是在“世界之中寫作”。
再次,青年作家要有一顆“中國心”,可以說“中國心”是當代中國人正在蓬勃發育中的民族精神,是千千萬萬中國人在創造生活實踐中體現出來的時代精神。只有有了“中國心”,我們才能從內在的角度更深刻地把握中國人的經驗與情感,才能呈現出中國人的精神與靈魂。但需要強調的是,我們所說的“中國心”是當代中國人的精神,它不同于傳統中國文化,也不同于現代西方文化,而是既“現代”又“中國”的新文化,是在當代中國現實中熔鑄而成的新的中國文化?梢哉f這樣的新文化尚在形成之中,而我們青年作家講述的新的中國故事,或許可以為新的民族精神融入自己的力量。
文學就是我的命運
宋小詞(1982年生,湖北代表團代表,小說家)
剛開始寫作時,我曾經也希望自己能夠盡快成名,名與利都是相關的,成名之后或許也能相應地為自己帶來利益?墒请S著年歲漸長,我越來越意識到,寫作是很個人的事,它需要你的耐心等待,而不是刻意創造。我說過,一個寫作者,討好誰都沒用,得罪誰都沒關系,因為到最后,還是要靠作品說話。所以對我而言,現在的環境非常不錯,我只需要“等待”,積累,浸潤到人物的內心,等待著故事慢慢圓融,最終呈現在我的筆端。我最大的焦慮,恐怕就是如何把作品寫好,這種焦慮或許會伴隨我的一生,因為對我來說,文學就是對生活抒情,是尋找自己存在的痕跡、價值和意義,文學就是我的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