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無止境： 渡邊淳一的情愛文學(竺家榮)

　　去年，日本著名作家渡邊淳一于79歲高齡推出最新作品《再愛一次》，直面少有作家觸及的老年性無能這一人們忌諱的話題，引發了新的熱議。1998年翻譯《失樂園》時，我有幸與渡邊淳一的作品結緣，陸續翻譯了多部渡邊的作品，因而有機會對渡邊文學創作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六十載文學探索歷程

　　渡邊的文學之路起步于20世紀50年代(渡邊21歲時)。1965年，他以小說《死亡化妝》(獲日本第十二屆新潮同人獎，又譯《化妝》)正式登上日本文壇。半個多世紀來，渡邊淳一筆耕不輟，甚至到晚年患上絕癥后，依然沒有停止寫作，又為讀者奉獻了更多優秀作品。迄今為止，渡邊淳一共發表了160多部作品，其中包括50余部長篇小說，約30部中短篇小說，大量的隨筆集、散文集、傳記、對談集，以及少量的醫學專著等。

　　20世紀60年代末，渡邊淳一棄醫從文，盡管渡邊的醫學小說和歷史小說已經寫得爐火純青，卻一直反響平平。

　　20世紀70年代，渡邊的寫作開始涉及男女情愛，尤其是婚外情方面的題材，向大眾文學轉型，逐漸被人們關注。連續出版了《紫丁香冷的街道》、《秋寒》、《深夜起航》、《化妝》等作品。

　　到20世紀80年代，渡邊打算挑戰已婚男女的婚外情題材。于是便誕生了《一片雪》。在這部作品中，渡邊第一次從生理角度，特別是性心理層面深入觀察和解剖性與愛、肉體與精神之間的關聯，同時強調肉體因素在愛情中所起的不可忽視的作用�！兑黄�雪》由此成為渡邊式情愛文學的里程碑。這部作品引發了極大的關注，隨著小說的暢銷，“雪花族”作為描寫婚外情文學的代名詞，成為了流行語。

　　之后渡邊淳一便一發而不可收，連續創作了《化身》、《為何不分手》、《櫻花樹下》、《泡沫》等大量出現性愛場景的婚外情作品。

　　20世紀90年代，渡邊淳一寫出了他的巔峰之作《失樂園》(1997)，主人公雙雙為愛而死，震撼了世人的心靈。渡邊因此真正確立了其在日本文壇無可動搖的大家地位�！妒�樂園》作為渡邊文學的代名詞而廣為人知，對讀者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渡邊淳一被人們稱為 “情愛文學大師”，他在海內外有廣泛的讀者，但與此同時，他的作品也每每引發爭議，備受毀譽褒貶。

　　晚年創作，關注老年人的愛情

　　到了渡邊文學創作歷程的后期，即2000年以后，一直專注描寫中年人情愛的渡邊淳一，隨著自身年齡的增長，將目光轉向了中老年人的戀情。

　　這十年來，年屆古稀的渡邊陸續發表了以老年公寓為背景的《復樂園》，反映男人退休后感情生活寂寥的《孤舟》，謳歌白河法皇與璋子公主忘年戀的力作《天上紅蓮》。2013年6月，年近八旬的渡邊淳一，以纏綿病榻之身，又推出了這部挑戰自我的《再愛一次》，這部作品以其自身體驗為素材，對七十歲以上的老年人的性愛問題做了大膽而深入的探索。從內容的充實程度可以看出作者傾注了大量的精力和心血�！对賽垡淮巍吩⒁庠俅潍@得愛的能量，讓愛重生。在渡邊淳一將近一甲子的創作生涯中，這部作品宛如燦爛的生命夕陽，放射出奪目而溫暖的光輝。

　　談及作品主題，渡邊淳一說：“很多人以為情愛只是青年人的事，其實老年人對愛情的渴望也很強烈�！薄罢�因為失去了一些東西，以前從未有過的強烈愛意才會被喚醒，這就是《再愛一次》的立意所在�！�

　　對渡邊情愛文學的評價與接受

　　對渡邊情愛文學的評價，自然是見仁見智。渡邊以冷峻的觀察力，捕捉到了現代人追求自我實現與社會倫理道德的矛盾。他濃墨重彩地描繪已婚男女的婚外情，絕不是膚淺的言情寫性，而是為了表現對現代人的生存狀態的思考和憂慮。

　　渡邊為什么會畢生致力于探索男女情愛呢？應該說與他自身經歷所形成的人生觀密不可分。青年時代，渡邊淳一的女友突然自殺；中年時期，相愛十多年的情人因不堪忍受病苦投海自殺，讓他體味到愛的虛無。外科醫生的經歷，使他見多了生離死別，感受到人生的無常，同時也發現了對異性的愛有時能夠讓人忘卻生老病死之苦。他認識到愛欲與食欲乃是人之大欲，肉體之愛或可暫時填補人們無助的心靈，尤其是激情四溢的不倫之愛，更是平淡婚姻中無法獲得的特別體驗。然而家庭是社會和諧的根基，人的欲求必然受到社會倫理的制約，于是，在貌似穩定的家庭關系紗幕下，掩蓋的是性的壓抑和虛偽，因此，人的愛欲在現實面前舉步維艱。

　　渡邊文學最早介紹到中國是在1984年，但真正為我國讀者熟知，是1997年《失樂園》的引進。而后，渡邊的作品大量譯介到中國，為越來越多的中國讀者所認可和接受。目前磨鐵圖書已出版了渡邊淳一作品《無影燈》《光與影》《何處是歸程》等16冊，其中包括作者生前的最后一部作品《再愛一次》。渡邊淳一最著名的作品《失樂園》也計劃于今年內再版上市。

　　(作者系渡邊淳一多部作品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