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剪影》編者按:
本文作者為廈門大學中文系古代文學教授,他曾多次赴菲進行文化交流。本文節選自他近日出版的《浮生剪影——一位耄耋老人的自白》一書,題目為編者加。
出于40多年教師生涯的責任感,也出于繼承先父服膺華校的心愿和對華文教育現狀的體驗,在菲律賓講學期間,我和僑中學院、華文教育研究中心接觸越來越多。打從我第一次到雅典耀作短期講學,成立不久的華教中心就熱情邀我到僑中講“唐詩閱讀與欣賞”。講解讀詩三結合:詩和史結合、詩和論結合、詩和哲學的統一;讀詩三方法:一以貫之、進得去出得來的方法;共鳴——心靈的碰撞的方法;愛——一匹脫韁的野馬的方法。此外,我還講了唐詩中有“生命的詠嘆調——肉與靈的體驗”,“孤獨———寂寞蒼涼的歌”。這篇1993年的講稿,在1999年秋天經過補充修改,在菲律賓亞洲作家協會再一次講過。1996年在計順菲華期間,時逢菲律賓華校的教師節,我有感華文教育的現狀,寫了《教師節與華文教育》一文,提出:“為了振興衰微中的華文教育,華文界的有識之士,殫精竭慮,不遺余力,倡尊師,斥巨資,至誠孤詣,用心良苦。作為華文教師,肩負華文教育的重任,值此教師節不能不面對華文教育的實際,內省自責,展望未來,奮起改革!痹谖闹,我指出“華文教育的深重危險”的外部原因:從華社整體來看還不十分被重視,商會投入經費不足,菲律賓行政、經貿等文件用的是英語,菲律賓大學入學考試不考華語,大學也無華文專業或相關選修課,華人家庭把子女交給菲傭照料,家庭日常用語是菲語,家長遷就孩子習慣用語,也沒主動教孩子華語。內在原因是因循守舊,不思改革,不重教學效果,而重輕易得來的虛假成績,不切實際的陳舊教材,教師待遇低微,師資素質有待提高等等。在文章中,我建議“納入競爭機制是華文改革的關鍵”,獎優汰劣,在物質上精神上給優秀教師以獎勵,工資等級評定不以教齡長短論定,而以教學效果分上、中、下加以區別評定,校長要采取公平、公開的原則選拔聘任;要采用適合于學生家庭生活、學校生活、社會公共生活的教材,適合各年齡段對上述三類學生家庭生活、學校生活、社會公共生活的教材,適合各年齡段對上述三類生活內容的熟悉程度選擇或編寫新教材;在課堂教學中,要少講,讓學生多練,采取以提高學生的語言能力為目的的教學方式。
這篇文章在菲律賓《商報》發表后,僑中和華教中心的同仁都很贊許,彼此對華文教育的心更拉近了。1996年底,我應邀參加僑中建校75周年校慶,得到僑中學院董事會陳本顯、蔡國明、莊中堅、楊美瓊等領導,校友會諸同仁,顏校長、沈文、黃端銘等友好的歡迎,相聚越親,相知越多,感情越濃。情到筆隨,我寫下《我和僑中——祝僑中七十五周年華誕》,發表在《商報》上(收在我的《旅菲文史隨筆》中)。我談到和僑中交往的經過,談到對僑中精神和品位的認識,談到僑中提高教學質量的兩大措施:編一套切合實際的教材,加大培養師資的力量。我稱贊僑中對菲律賓華文的改革。僑中編寫的新教材被菲律賓許多學校采用,且最先采用漢語拼音和簡體字。華教中心出版刊行的《華文教育》月刊從1996年始至今已16年,刊行近200期,出版教育、文化書籍幾十部。華教中心越辦越紅火,組織大馬尼拉華校聯合會,近20所學校參加。首任會長愛國中學校長陳金燦,第二任會長百閣中學校長林文誠,現任會長計順菲華校長李淑慧,他們經常在菲律賓山頂州府舉辦華教研習會,并多次承辦中國國務院僑辦或國務院漢辦的漢語水平等級測試、中華文化知識競賽,并支持多次主辦或承辦華裔學生暑期夏令營到北京、上海、青島、廈門、泉州學習中華文化和漢語。
我在VICTORY勝利街住了大約1年,教完陳永栽先生的兒女們以后,陳先生讓我搬往他所在的達必丹街斜對面的一座宿舍樓里住,讓我陪他讀中國古代文史哲方面的書。陳先生經常出國,我閑來無事,喜歡和華校老師交流。除了常去僑中和老朋友敘談,還經常和計順菲華的一些教師、愛國中學校長陳金燦博士、百閣中學校長林文誠先生等,特別是和光啟中學華文部主任余莉莉老師和陳根娥老師交往。
我和她們兩位可以說有點緣分。余老師是北京人,操一口純正的普通話,在京從事文藝工作。她丈夫是菲律賓華人,在北京與她邂逅便窮追不舍,前幾年娶她來馬尼拉。我在北大進修2年寫歌劇3年,因此有共同話題。她請我到光啟給華文教師開講座,我很樂意。講座內容是閩南話和普通話的語音對應,解決講不準普通話的疑難,我剛好給陳永栽先生的孩子講過閩南方言特點,對這方面很熟悉。光啟老師很難掌握,我用對應規律和聲旁辨別加以說明,強調勤練習就能解決閩南人說普通話的難點。
陳根娥老師的住家與我的新住家很近,只需步行十幾分鐘。我與她認識是在一次全菲華文老師論華文教育改革和實踐的文章評比中,她的文章得了第2名。第1名是蜂省大同中學校長陳宣權老師,后來我們也成了好朋友。陳宣權老師和陳根娥老師和華教中心的顏長城、沈文、黃端銘老師一樣,是菲律賓少有的用心長期實踐于華文教育改革的先鋒人物。陳根娥老師主編的《中國歷史文化概略》,是一部適應華裔子弟文化背景、認識范圍、知識水平和華語能力的教材。從學生的需要和可接受的教育原則出發,突破臺灣編的舊教材的系統性、艱深性和脫離菲律賓實際的不可接受性的約束。因為這部教材因地制宜地體現了中國歷史文化知識在菲國和菲華社會的存在,才被華裔學生所接受。我以這種感受和認識,寫了一篇《菲律賓華教的可喜苗頭》刊在2000年9月22日的《世界日報》上。
我初上的協和大學,是福建師范大學的前身之一。該校負責海外教育的副校長李敏教授、海外教育學院院長沙平教授來菲訪問,讓我協助福建師大來菲的漢語志愿者,我很高興。一則菲律賓華文教育現狀堪憂,大陸學生的到來恰似一股新鮮活水慢慢激起華文教育的活力;二則他們還認我是校友,副校長、院長親自造訪,感到臉上有光,況且多一些大陸來的年輕人,我在菲律賓更不會孤單,而且我這個人就喜歡和年輕人交往。陳永栽先生是菲律賓著名華人企業家,他心系中華文化,情牽華文教育。在菲律賓華界號召使用漢語拼音方案和簡體字,馬尼拉華校幾乎都有陳永栽捐獻的操場、禮堂、教室。當他聽到大陸學校要派人來菲交流華文教育,自然十分高興。我提出的要求,他十分熱心地接受,陳先生辦事從不拖泥帶水而是干凈利落,答應的事就馬上辦,效率極高。2002年,福建師大第一批漢語志愿者來了,隔年又增加到三十幾位。
福建師大一、二批志愿者共五十幾位,領隊是范啟華、章石芳這對年輕能干的夫婦。他們活動交際能力很強,來后不久局面就打開了。各地華校傳來志愿者現身華文教育、任勞任怨取得佳績的好消息。小章還在中正學院大學部任教,推動中正學院和福建師大的聯系,支持漢語志愿者的工作。小范的足跡幾乎踏遍菲律賓山頂州府的華校,了解志愿者的生活、工作,深入調查研究,找出華文教育改革的癥結,提出改革的路向和方法,視覺敏銳接觸到每一改革的細節,把在教育改革實踐中的體會寫成《華教耕耘路》和《華教紀實與思考》兩部富有理論性、實踐性的著作。我為他們的著作寫了一篇《滋蘭培蕙、芳菲菲于千島》的序。他們還舉辦中華文化圖片巡回展,創辦《漢語拼音報》,陳永栽先生看過很高興,曾宴請了這張小報的編輯人員。在陳永栽和商總的支持下,福建師大在菲律賓的交流從華社走向菲律賓主體社會,我為他們高興和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