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先生》 [危地馬拉]米蓋爾·安赫爾· 阿斯圖里亞斯著 黃志良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 殘暴血腥、兇狠狡詐、卑鄙無恥、喪失人性———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危地馬拉著名作家米蓋爾·安赫爾·阿斯圖里亞斯,在他的長篇小說《總統先生》 中塑造的“總統先生”,可謂集野蠻暴虐、獨裁專制的暴君形象之大全。
《總統先生》 不是一部先知先覺的書,而是一部直面現實的書。二十世紀初期的拉丁美洲普遍存在著一種反動獨裁者的統治,危地馬拉更是首當其沖,長期處于“總統先生”法西斯主義的獨裁統治之下,整個社會陷入人人自危的恐怖與絕望的氛圍之中。而阿斯圖里亞斯的小說直奔主題,在小說伊始就營造出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末日景象:骯臟的貧民窟,饑餓的搶食者,野狗狂吠,乞丐哀號……與傳統長篇小說的寫作手法相類似,但也頗有不同,《總統先生》既沒有更多的社會背景描寫,又沒有人物個性與心理的細膩分析,而更像是一部直接展示各種場景、各類人物的舞臺。嚎偨y親信、法官、將軍、暗探、告密者、變節者、劊子手、妓女、乞丐……這個鬼蜮一般是非不分、黑白顛倒的世界,為形形色色的人物提供了舞臺,也集中了人世間所有的罪惡:謀殺、恐嚇、誣陷、迫害……多數人一無所有,為了養家糊口,不得不經日辛勞,卻還是無處容身;少數人養尊處優,過著驕奢淫逸的生活,卻依然飛揚跋扈?偨y先生本人雖然甚少露面,然而,他的影子卻似乎無處不在,他躲在一個隱秘的角落里窺伺著他的子民、他的玩偶,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個人的意志就是人間的律法,他個人的好惡即足以讓千萬個人頭落地。
那是一個人情澆薄、爾虞我詐的世界,“一切都虛假得猶如鏡花水月,骯臟得好像公共污水池”。道貌岸然的法官公報私仇,挾私報復;衣冠楚楚的軍醫貪贓枉法,草菅人命;官員們滿足于得到一口殘羹剩飯,信奉的是明哲保身的處世哲學;干一樁罪惡的勾當,是博得總統歡心最有效的辦法,或者直接犯下一樁血案,作為效忠總統的“投名狀”。除了以歌功頌德、拍馬逢迎換取自己的名利和地位之外,則是在極端虛無的精神狀態中,過著窮奢極欲、醉生夢死的生活。如果說小說中還存在一丁點兒亮光的話,那就是愛情———總統親信因為愛上了一個女人而脫胎換骨,盡管他曾經有過激烈的內心掙扎,盡管他曾經為虎作倀、惡貫滿盈,盡管他經受了從肉體到精神的慘痛折磨,并最終變成一具“無名男尸”,但真心相愛的雙方畢竟感受到世界的廣闊和美好,愛情,成為他們靈魂唯一的救贖。
《總統先生》 是一部令人深感壓抑的小說,黑暗的社會、腐敗的政治、殘酷的現實、愚昧的民眾,如此種種,時時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雖然小說中的確不乏一些代表著人類良知和民間道德的星火,卻“遠不能驅散籠罩在獨裁統治下的國土上的陰霾”。而阿斯圖里亞斯在小說中充分運用了夢幻與非理性意識的描寫,甚或使用了漫畫式夸張的筆法和獨特的抒情詩般的語言,也只是更加加重了那種令人壓抑與窒息的感覺,加深了那種恐怖與絕望的氛圍。
將《總統先生》與《一九八四》對照閱讀或許更有意思一些,兩者都出現于二十世紀上半葉極權主義肆虐、法西斯主義橫行的年代,前者寫實,是對極權社會的直接展示;后者則帶有明顯的寓言性質,是對極權主義意識形態的剖析與揭露。兩者的寫作方式和表達重點雖然各有不同,但最終卻是殊途同歸———即便是在它們先后問世已達半個多世紀的今天,也依然顯示出一種直擊現實、震撼人心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