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向東長篇小說《向日葵》:英雄精神的民間書寫(王必勝)

　　衣向東的長篇小說《向日葵》(時代文藝出版社2014年4月出版)描寫了膠東抗戰中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箲鹌D難的1940年前后，一支八路軍兵工廠的人馬在煙臺棲霞一帶為部隊制造武器供給，白手起家，九死一生，轉戰于與敵偽日寇的正面沖突中。他們利用有限的條件，制造出了牙山火炮和仿捷克式步槍，有力地支援了前線。小說描寫了這支兵工廠英勇卓絕的戰斗歷程和參加者們的英雄氣概。在最后一場遭遇戰——煙臺櫻桃溝阻擊戰中，他們為了掩護和轉移群眾，面對五千裝備精良的日偽軍，終因實力懸殊，除了帶領群眾轉移的人員外，戰斗在前線的官兵灑盡了最后一滴鮮血。他們是：廠長周海闊、技術員白玉山、戰士工人王木林以及借用到八路軍中的國民黨軍人江南春。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他們或引爆炸彈，或與敵人拼刺刀，或獻身懸崖，其壯舉義薄云天，其忠魂可昭日月。

　　小說書寫悲劇，步步深入，令人唏噓。作品以殉難者的壯舉，謳歌了抗戰英雄不屈的精神。其故事并不復雜，人物也不多，情節設置較為集中地展示了3條線索：一是膠東兵工廠，以周海闊廠長為首，帶領一隊人馬按上級指示為前線部隊制造武器。雖不斷受到敵偽侵擾，輾轉奔襲，卻克服種種困難，千方百計地完成任務。二是為了制造出火力強大的槍炮，兵工廠從民間高人中得到了有一手技藝的白玉山，為了請到并留下白玉山，讓其加入隊伍，官兵們費盡心思，歷經曲折。包括在他的父親與夫人面前做工作，后對他進行多方保護和重點照顧——這也是小說的中心情節。三是描寫了膠東抗戰的血火歷史，揭露了侵略者的兇殘。盤踞在膠東的日軍指揮官有大島大佐和康川，偽軍有張貴，以及地方土匪奸細，他們互相勾結，利用裝備的優勢和民間社會秩序的罅隙，清剿圍堵，造成了對兵工廠生存發展的破壞，犯下對中國人民和無辜百姓們的滔天之罪。

　　作品的故事情節頗有新意，注重對底層人物和民間故事的描繪�？箲痤}材的小說眾多，也不乏寫兵工廠故事者，此類作品多是寫民眾力量的堅韌與深厚，寫軍人的赴湯蹈火、不辱使命，指揮官縱橫捭闔、決策果敢。不同于此的是，《向日葵》選取了一個民間性的視角，從一支沒有多少戰斗力的工廠員工制造武器、發展實力的角度入手，從這一戰爭的配角和一個有特別技術而自由散漫的民間高人加入、并為兵工廠生存解決重要技術難題的傳奇人物展開，寫這支隊伍和這類人物對抗戰歷史的影響，從側面揭示了宏大歷史的一角。

　　白玉山形象為小說著筆重點，這一人物形象也豐富了抗戰人物的畫廊。他曾是一位船員，因精通冶煉和機械制造，成了技術奇缺的八路軍和日軍兵工廠同時尋找和依賴的人才。八路軍兵工廠利用王木林的鄰居關系先行一步，將他智取“綁架”入隊，而日偽軍也從其家庭后院進行利誘和威逼，當妻子遇害，八路軍兵工廠上下對他的真誠感化，兵工廠中“借用”的國民黨軍人江南春的現身說法，激起了白玉山對日軍的仇恨，喚醒了他做人的良知和尊嚴。他冒著生命危險，購買材料，去國民黨兵工廠“偷藝”，研制出了急需的槍炮，有力地支援了膠東抗日。小說書寫了這樣一個有著諸多不良習性的民間高人，成為義無反顧的抗日戰士，包括與他有親密關系而混跡于煙花巷中的“小白菜”，利用與日軍頭子的關系為白玉山弄到物資批文，提供方便，而自己也跳入海邊懸崖的故事。這些在民間層面上激發出的抗戰衛國的精神力量，是從底層人士和民間視角進行的書寫，有著特別的意義。

　　就整個抗戰歷史來說，民間的力量不可或缺，已為歷史所證實。小說或許是從一個生活的真實事件出發，去書寫這個艱苦的戰爭對于民族和大眾的意義。民間化的書寫不同于宏大敘事，尤其是對革命歷史的展現和英雄人物的塑造，不一定是高大的身形展示、深邃的精神揭示，甚至結局也可能不知所終。也許，不乏瑣屑的日常細節、不乏粗鄙的平淡情懷，卻能映襯出真實質樸的生活原狀，讓讀者更為切實地從小說藝術中獲得源自生活的真實感受。

　　小說題名《向日葵》有些空靈，一個壯烈的戰爭故事，卻用一個美好的物質來反襯。小說在一場慘烈的犧牲場面中結束，白玉山為八路軍制造了所急需的“牙山炮”、仿捷克步槍后，毅然決然地端著槍，家仇國恨，民族大義，人性尊嚴，種種合力，使他由一個散漫滑頭的民間混混兒似的人物，成為一個戰士，這也許詮釋了題目寓意，人生前行有如“向日葵”似的精神意象，總有一種向心力量昭示和吸引。這是人性的復歸，是生命尊嚴的推動，抑是一種向善力量的指引？無論如何，這可能成就了一個人和一段刻骨銘心的歷史。兵工廠的人與事雖消散在歷史塵埃中，但那慷慨犧牲、舍身取義、感天動地的精神氣概，會隨著這部小說的傳揚，成為革命歷史中特殊而值得珍視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