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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肅的荒誕——由同一部作品的兩種相反的看法說開去(王先霈)

    http://www.rjjlock.com 2014年06月18日09:47 來源:中國作家網 王先霈

      華中科技大學當代寫作研究中心送來《我不是潘金蓮》,并邀我參加劉震云創作的討論。我有一段時間沒有讀當前新的長篇小說了,也是因為前幾年閱讀中遭遇多次失望,但這部小說我讀起來津津有味,讀完了放不下,不是為了應付討論會的發言,而是自然地滋生出思考的愿望。要想一想,它為什么好看,給讀者提出了什么問題,給了哪些啟示,引起讀者怎樣的聯想和思考……如此等等。一部小說讓你喜歡,激發你思考,你卻不容易說清楚它究竟告訴我們的是哪些道理——這也是優秀文學作品的效應吧?

      可是,在討論會上,我又聽到另外一種看法,說“這部小說根本不值得費時間去讀”。這個說法是由熟悉當前創作情況的學者,經過認真思考后說出來的。聽到這樣的話,我雖然開始有些驚訝,隨即就意識到,對同一部作品有兩種相反的看法,作為學術見解發表出來,是很好的事情。退一步說,即使兩種人說的都只是各自的主觀印象,那也如同19世紀法國文論家朗松在他最重要的著述《文學史方法》里所說的,是“為文學史提供了寶貴的證詞”。這篇短文就是我這一方的“證詞”,試圖證明:《我不是潘金蓮》這部小說可以激起讀者對社會精神正義的思考,喚起對社會成員保有自身尊嚴要求的同情和呵護之心,推動人們努力強化說理的風氣而消除暴戾或冷漠,同時還給予讀者閱讀的快感。

      在陳述我對作品的看法之前,且先嘗試揣想一下,為什么很有判斷力的人對這部作品會不屑一顧呢?是不是這本書的標題,讓一部分有審美潔癖的讀者產生警覺的拒斥心理,在打開書頁之前就滋生了負面的先入之見?以我本人來說,如果不是當代寫作研究中心熱心送書給我,光憑書的名字,是不會吸引我主動把它找來細讀的。劉震云在2012年夏天,先后接受幾家媒體采訪的時候提到:其實他的朋友們都不同意取這個書名,“這個名字不見得能夠被大家接受”。他所說的“大家”如果指的是——以莊重的態度看待文學、把文學的審美性放在更高位置的人,被文化商業、被天花亂墜的廣告或變相廣告愚弄過因而對各種銷售花招不再相信的人,那就是一個合理的推斷。這些讀者對如此的書名很容易起疑心,以為是一本媚俗的玩意兒,以暗示床幃風月來挑逗偷窺的欲望。作家當時對采訪者說,看完了作品之后讀者就會知道這是一個多么真實的故事,又是一個多么荒誕的故事,真實和荒誕的結合。我很同意這個說法,小說的故事的確十分荒誕,絕不是作者造作出來的荒誕,而是非常真實的荒誕。作者本來還設想有另外的書名,叫《嚴肅》或者《嚴肅,很嚴肅》!皣烂C”,那該是多么簡潔、多么樸素的書名呀!它與作品俏皮、幽默、反諷的語言風格構成對照,又包蘊了多么豐厚的意味!作家不是用一個奇異的故事供讀者消閑解悶,他是要和讀者討論一個深刻的問題。用嚴肅的態度審視、描寫、再現生活中的荒誕,顯示出作家思想者的品格?墒浅霭娣揭詾,若用那樣的書名,書就賣不出去,一票否決了。改成現在的名字,賣點有了,哲學的意味和詩意卻因此而缺損。100多年前,王爾德曾大聲疾呼:“理想主義和美處在被蒸汽機和證券交易所的操作機碾碎的危險之中”。這種危險早已成為陳跡了嗎?看來不是。利潤總是比理想、比美來得更加實際,也就總是居于強勢地位。

      出版家自有他們的考量,我們不必過多置喙,還是來談作品吧。我們說作者對生活中的荒誕做了嚴肅的思考,但他不是直接在作品里表露自己的思想,他只是給我們講故事。和受眾在有正義感的新聞工作者的深度報道里經?吹降哪切┰馐芫薮笤┣钠矫癜傩障啾,小說主人公遭遇的只是一般的家庭糾葛,她為之纏斗20年的事情起因,甚至也不能和《秋菊打官司》里事情的起因相比,秋菊的丈夫畢竟被村長踢傷了要害。我們面前這部小說的主人公是一個農婦,叫李雪蓮,她有一個要求:先打官司,證明與前夫離婚是假的,再跟前夫結一回婚,然后再離婚。為了這個聽起來頗為古怪的要求,她向法院告前夫秦玉和,然后牽扯到告法官王公道,告法院專委董憲法,告法院院長荀正義,告縣長史為民,告市長蔡富邦。設想一下,如果我們是法官或者市長,將會怎樣回應、怎樣處理呢?王公道說:“這不是瞎折騰嗎?”李雪蓮回答:“大家都這么說,但我覺得不是!贝蠹叶歼@么說,可見不是王公道一個人不主持公道。這個要求乍聽起來奇特,不現實,不大合乎法理,但它的里面包含些什么,為什么一個農婦這樣堅持告狀,堅持20年?作家為什么選擇這樣的人來寫她的堅持?讀者讀完最后一行,合攏書,就不能不好好想想了。

      李雪蓮說,要“顛倒”離婚這件事,“不是為了顛倒這件事,是為了顛倒事里被顛倒的理”。她要把那個被顛倒的“理”顛倒過來,F實不允許她顛倒,她與前夫的沖突就不可避免地擴展為與一群人的沖突,與各級政府部門里受理人的沖突,與世俗見解的沖突。鍥而不舍地追求理,而對理的追求不可實現,于是,荒誕發生了、擴大了、發展了。所謂荒誕,就是此人必須去做的事、傾力去做的事,乃是此人不可能做成的事。當事人對理的執著,與他人認為她的理之不足道和不足據,又更加深了荒誕。作家沒有給人物選一種毋庸置疑是正當的、眾人都會毫不猶豫地支持、同情的理,而選了包含了一部分未必合理或者至少是未必完全合理成分的理,這大概是要讓我們注意力不局限在理的本身,而是注意人物對理的態度。這一點,是理解這部小說的關鍵所在。

      一個人認定的理,是他生命的支撐。一個自覺的人,有把他自身的存在意義化的要求。不只是溫飽無憂,飲食男女樣樣愜意,而且還要活出意義來。在現實的社會里活出意義,無論在什么時代、什么地域,都不是自然而然、輕而易舉的事。把追求意義看得很重的人,容易產生痛苦,甚至是必定產生痛苦。內心追求理與理在現實中有時會是難求甚至是不可求,就是人們常常遭遇的困境,由此產生困惑、痛苦。明代話本里有個快嘴李翠蓮,她不是一個壞女人,但也不是一個可愛的女人,僅僅因為個性強,太喜歡發議論,口舌之間使人不快,乃至于言語傷人,就為夫家所不容,也為她本人的娘家所不容,最后落得出家為尼,終老于空門。明代作品里那個李翠蓮是古代文學里一個很稀見、很特殊的人物,雖然丈夫直到最后都對她甚為留戀,她卻寧愿舍棄安定和樂的家庭生活,而絕不壓抑自己天生張揚的個性。劉震云筆下的李雪蓮,也是放棄重新建立正常、幸福生活的機會,而倔強地為她認定的理去反復折騰,耗費了自己的青春歲月。今天的李雪蓮身上有古代李翠蓮的基因,而這樣的人物比宋代、比明代李翠蓮式的人物要多得多,畢竟,現代女性的獨立意識遠遠超越于古代。

      人之不同,很重要的一點在于,對自身認定的意義是堅持還是放棄。李雪蓮的好友孟蘭芝說,“我遇事能忍,你不能忍,你比我強多了!泵咸m芝選擇了放棄意義,換來妥協的平安。史為民也是這樣,他說,“縣長不是人干的活”,可是他并不辭掉縣長之職,當了縣長,還想當市長、省長。他這種話我們好像經常能聽到,比如有人說當老板、當董事長如何如何苦,當校長、當院長如何如何苦,可是人們并沒有見到他們辭掉這些職務。所以,史為民雖然覺得縣長不是人干的,他絕不舍得主動放棄這個來之不易的職位,代價是放棄或部分地放棄作為人對意義的追求,而享受當官、發財、出名的滿足感。世人不覺得孟蘭芝荒誕,不覺得史為民的前半生荒誕,只覺得李雪蓮荒誕,覺得史為民劇終時的一舉荒誕。李雪蓮耗費20年生命,失去了本該有的許多人生的歡樂,尋那個不可尋的理。李雪蓮太嚴肅了,所以世人覺得是荒誕;恼Q來自對意義的尋求和堅持,來自對生命意義的嚴肅態度。嚴肅,不是輕易便被人理解的,它需要你嚴肅深沉地思考之后才能夠理解。

      哪一種選擇更合理呢?是孟蘭芝還是李雪蓮,是縣長史為民還是賣連骨肉的史為民?他們誰的生活是嚴肅的,誰是荒誕的?這是小說擺在讀者面前的問題,F實失范、無序、無解,有人在無序和失范的現實中無休止地尋求秩序、尋求解答和規范,要抓住生命的意義,要為無意義的存在找出意義。我們怎么看這樣的人?

      一個理想的社會,應該是大多數人接受并且習慣說理的社會,是大多數人對于說理抱有信心的社會。不屈于強權,不誘于金錢實利;當自己原先認定的道理被證明為謬誤時,能夠理性地接受新的道理;即使是對于認死理的人,也是用道理去說服他,開啟他的心智,而不是用不講理來對付認死理。認死理有偏執的一面,需要助其矯正、化解,同時也有其堅定執著的一面,值得肯定。塞萬提斯塑造了一個堂·吉訶德,俄羅斯作家屠格涅夫認為:堂·吉訶德性格中有著崇高的自我犧牲的因素,有著對某種永恒的不可動搖的事物的信仰,對真理的信仰,堂·吉訶德是一位效忠思想的人,因而他閃耀著思想的光輝。堂·吉訶德不是一個可笑的喜劇角色嗎?他與風車大戰,他好心有時做出錯事,有什么值得稱頌的呢?博學而睿智的屠格涅夫當然不是不知道這些,他提醒我們:“形象的滑稽外貌不應當使我們的視線離開了它們隱秘的含義”;“如果誰在犧牲自己時,首先要估計和權衡自己這一行為的一切后果、一切可能的益處,那么這人未必能犧牲自己! 我傾向于同意屠格涅夫的這些受到過他當時以及后世非議的話,這些話大體上也適用于李雪蓮。我對李雪蓮不計后果堅韌地討說法的精神,也愿意從積極方面去評價。

      在這個世界上,什么事是嚴肅的,什么事是荒誕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小說安排一個尾聲,情節似乎與前面極少關系,事情更加荒誕,卻把作家要表達的意思強調出來。丟了官的史為民,開起飯館賣連骨肉,為了趕上可能與突患不治之癥的老友最后一回搓麻將,“欺騙黨和政府”,冒充上訪者,好讓人押送趕回老家。押送老史的老薛、老董說,“一件嚴肅的事,可不能讓它變成笑話”。陪好友打最后一次麻將,和冒充上訪者欺騙政府,哪是“嚴肅”,哪是“笑話”?我們環顧四周,某些人嚴肅地甚至是莊嚴地上演的事情,換個角度看,其實蠻好笑,也可以說很荒誕;有些似乎是不足掛齒的事,似乎荒誕的事,反復思忖,給予了解之同情,其實倒很嚴肅。作品在這里用輕松的喜劇形式表達了嚴肅的悲劇主題。

      就作家的主觀好惡來說,劉震云說“我喜歡軸的人”,“軸”大概是河南方言吧,可能是認死理的意思。往深里說,就是對意義的執著!拜S”的人往往不被理解,對“軸”的人同情的作家,才能寫出軸的人,才能用嚴肅的態度寫出現實中嚴肅與荒誕的交錯對立。就作品來說,越是寫尋,F實,越是凸顯荒誕性,一味搜羅怪現狀反倒缺少荒誕感,這正是《我不是潘金蓮》高出別的許多作品的地方。

      讀這部小說過程中,想起帕斯卡爾《思想錄》的一句話:“當我們閱讀一篇很自然的文章時,我們感到又驚又喜,因為我們期待著閱讀一位作家,而我們卻發見了一個人!弊x者如果自己不那么敢“軸”,看到“軸”的人,感覺是替自己“軸”了一把,舒了一口氣,因而喜歡軸的人,喜歡那位喜歡軸的人并且把這種人寫出來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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