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的回憶與感傷(張光茫)

　　巴西世界杯激戰正酣，衛冕冠軍的出局讓人嘆惋，黑馬的出現讓人驚奇�？辞驎r的心情隨著球場的節奏，時而悲喜時而沮喪，時而消沉時而激昂，十足過了一把足球癮。但我手中烏拉圭人愛德華多·加萊亞諾的《足球往事》(張俊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閱讀后更讓我興奮不已。它是一部快樂足球的史詩，卻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憂患意識，讓我讀到了傳奇足球的美麗與憂傷。

　　愛德華多·加萊亞諾最早讓中國讀者認識，是因為1971年，他寫下了《拉丁美洲被切開的血管》。這本書用大量的篇幅，敘述了拉丁美洲被殖民的苦難歷史，充滿了同情心與道德義憤。這本在世界杯期間面世的新書《足球往事》與前者相比，明顯溫情了很多。作者出生在足球盛行的拉丁美洲，是一位資深球迷，對足球的理解很深刻：他能堅持足球作為一項體育運動所應擁有的娛樂特質，對足球的魅力有富有感染力的描述；他反對足球職業化和商業化，惋惜這一張揚個性播撒快樂的游戲，日漸淪為機械的程式化的商業現象。作者認為，就是由于足球徹底職業化和產業化的原因，才導致足球失去了往日的快樂與激情。

　　作者回顧了往昔的精彩比賽和球星球隊。他評價馬拉多納“為自己的雙腿開價，付出的是自己的靈魂”，“踢球，他就贏；小便，他就輸”；評價巴喬“他的雙腿似乎有自己的思想；他的雙腳似乎依靠本能射門；他的雙眼似乎能預見進球”；對于齊達內，“感謝他在杯賽中精妙的表演，感謝他那充滿藍調的優雅，讓我們能相信足球沒有無可救藥地滑向平庸和丑陋”。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個能瑣細描畫出的進球場景，如數家珍一般，讓人沉浸，讓人著迷。所以說，本書是一次足球的美麗追憶之旅。

　　足球如此美麗，卻又令人如此憂傷。書中寫到，1942年，納粹德軍占領烏克蘭的時候，曾經逼迫基輔迪納摩隊的球員和希特勒的衛隊來一場友誼賽。賽前他們收到警告：“如果你們敢贏，就死定了�！庇谑且婚_始“在恐懼與饑餓的折磨下，他們只好準備輸球。不過到了最后，他們無法抗拒尊嚴的呼召”……球賽結束，十一位球員穿著隊衣在懸崖邊上被處死。直到今天，他們的紀念碑還是烏克蘭人民的圣地。 

　　作者還在書中講述了足球背后的狂熱與暴行。1964年，在秘魯首都，當時主裁判取消了主隊對陣阿根廷比賽最后幾分鐘的一個進球，一時之間，橘子、啤酒罐和別的什么投擲物帶著人們燃燒的怒火從看臺雨點般落下，警察用催淚瓦斯和子彈回擊，導致人們蜂擁奔逃，在封閉的出口前面，警方的一個炸藥炸翻了擁擠的人群，造成300多人死亡。當天晚上利馬街頭出現了游行示威——他們抗議的是裁判的判罰，而不是警察的暴行！這不能不引起我們認真地思考，問題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作者加萊亞諾是記者，也是作家，更是一名老球迷。一個看了60年球的70多歲老人，他寫下這樣一本《足球往事》，是對自己看球生涯的紀念與追憶，也是對美麗足球的憂傷理解，這就如書的副標題寫的那樣：那些陽光與陰影下的美麗和憂傷。作為一個鐵桿球迷，我首先想到了1994年世界杯，意大利和巴西在決賽中相遇，巴喬射失點球后，那雙憂郁的眼神，留給世界的背影，令人動容感嘆。觀賞足球本身帶來的“憂傷”，都將成為一種美麗。

　　看了《足球往事》，我們也許會更明白，足球的魅力是什么。在追憶一場場神奇的足球傳奇當中，足球的樂趣在于我們勝利，我們失敗，無論是輸是贏，我們都很快活。加萊亞諾說，簡單的快樂，對勝利和榮譽的渴望，沒有等級和蔑視，這就是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