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對朱個不太了解,讀了這個集子,看得出她是個不錯的苗子,寫作的感覺好,有明澈的目光,有一種就她這個年齡的女性而言,難得的較為縝密的藝術推演能力。更可貴的還在于她的寫作很放松,她不硬“努”,不充大,她做的都是自己力所能及的。她力所能及地經營著自己的這片小天地,力所能及地保證不失水準、不發揮欠佳。在她的小天地里,主要盤旋的是男女間的小吸引、小風波、小失意,這些都市白領、準白領們都很閑在,都不干大事,都沒有大追求,甚至看到最后,你會發覺這些男男女女們大多不如意,他們往往抱著很大的希望,去費勁地拼圖,但就算找到了相鄰的一半,發覺已經時過境遷,況且,他們大多數情況下是沒有機會找到相鄰的那半拼圖的,就像寫東西,涂涂改改,折騰好幾次,就是找不到合適的字句和感覺一樣。
找拼圖這個概念,來自小說《一切是怎樣發生的》。何逢吉與錢喜趣是朱個的小說《一切是怎樣發生的》里兩個互為閨蜜的女性,因為中學時代有回錢喜趣在回家路上適時地往何逢吉手里塞了一張小虎隊的明星貼紙,于是她們像“兩片相鄰的拼圖”,似乎“各自填補上了對方缺少的那個角落”,一切都天衣無縫般地成了形影不離的一對。但在朱個的這個集子里,所謂相鄰的拼圖、所謂的天衣無縫,實際上不知怎么地,原來是無處尋覓的,就如同何逢吉與錢喜趣兩個人并不知道最后各自拆臺“是怎樣發生的”一樣。
在生活節奏異常紊亂與快速的今天,尋找“天衣無縫”般的合適匹配可能是有些癡人說夢了。都市那些擺脫了生存困難、甚至吃得有些撐的人們,早已經開始不停地經歷各種困頓、茫然與失落了。于是,他們的不如意、不如愿以及難遂愿,在相當程度上好像已經成了常態!兑贡肌肥莻典型的杯水風波式的故事,一對已婚男女在辦公室里玩起了曖昧———同在一個辦公室工作的女趙青與男楊淮,經常QQ 來往,相互間便蓄積起了曖昧,周末就要到了,他們決定背著各自配偶外出一次。頭一天他們在 QQ 里約好開車去看油菜花,但天不遂人愿,由于突發地震或余震,趙青先撤了場,讓楊淮看見她背著平時的大包,“急速地掉頭回去了”,從自己的眼前“像一只鳥,越飛越遠,越來越小”,于是回家后老大不痛快,他滿懷怨氣地揪起女兒去理發店剪劉海,并且上班后“打算找趙青聊聊什么才是真正的愛情”。而《不倒翁》里有位牟姓女老師,滿以為自己在美發店二樓的雅座里享受到的是一個小美發師的尊重與熱情,到頭來發現原來是一場可怕的欺騙,這個小伙子早已把她視作了“被扔在家沒人看沒人碰的老太婆”,由此,她想起自己遭遇車禍的兒子,想起兒子的悲劇是因為沒有聽自己的反復叮囑,就像那個叫小斌的美發師“虛偽浮泛,不受承諾的約束”一樣。
朱個的寫作有一種波瀾不驚的從容,善于慢慢悠悠地洞察、解剖人的內心,她多次寫過女性的失眠、女性的無聊及女性的無助,在這些女性的生活中,似乎充斥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暗物質”,在時時影響著她們的正常生活、感情走向。恰如《暗物質》里的蕭遙所感覺到的那樣,“無數人在她呼吸間贏得人生常規賽的規定分數,而她不僅犯規出局,至今還在孜孜不倦地練習著自選動作”。她們試探著接觸異性、試探著走到更遠的天地里去,但總不能如愿,或者總是事與愿違,為什么這樣呢?“三月的柳枝是細碎的鞭子,帶著綠色的小倒刺,如若樹下經過的一個人正有顆柔軟的心,那不免要被抽打得千瘡百孔!(《夜奔》)這算不算是對現代社會中的女性遭際的一種概括呢?是不是她們非得就是這樣地小心翼翼呢?讀者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斷。你可以說朱個的寫作格局小,但可能你得承認她手里的小解剖刀有些鋒利,她以一種謙和與審慎不經意間挑開了現代人某些病癥絢爛外表之下的傷痛。
(《南方公園》 朱個/著,作家出版社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