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樹新枝有花有果(敢峰)

　　“但愿人間情長久，閑云更比飛云忙”。這，大概就是吾之老友舒風近些年來的生活寫照。

　　剛讀罷他寫的長篇小說《活出個人樣》，掩卷沉思，正打算寫一篇評論文章，忽又得他積二十年之久完成的另一部多卷本長篇小說《河灣鎮的女人們》。兩部書稿，計一百余萬字，均由中國文史出版社出版。北京作協為此專門召開研討會，可喜可賀！

　　我與舒風相交已半個多世紀了。他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勤奮好學，為人正直，待人誠懇，在同鄉、同學、同事中結交了不少摯友。我曾寫過一首詩相贈：“我愛孟夫子，從不逞風流。為人誠且直，視利如云浮。景山共教改，劫后又同儔。相交五十載，偉哉千里牛�！彼�原是學文學的，當過老師，編過刊物，還寫過一批人物傳記和各類文章，很早就加入了北京作家協會。他文風質樸厚重，“大巧若拙”。寫長篇小說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以后才開始的。先寫的是《河灣鎮的女人們》，接著又寫了《活出個人樣》。結果，《活出個人樣》趕在前頭出版了。

　　這兩部小說都是以他的親歷、親見、親聞和親身感受為基礎的，并從中擷取素材，同自己的思想感情融和在一起升華而成。也就是說，它是舒風多少個日日夜夜的心血結晶。特別是舒風在《河灣鎮的女人們》的后記中，深情談到在寫這部書時，常常止不住“熱淚盈眶”，因為好些事都是他的親身經歷和親見親聞。情動于衷，隨著筆觸自然流出，又伴著淚水灑在紙上，這種真情實感的創作，比起那些匆匆拼湊和瞎編獵奇之作，豈可同日而語。一部作品連自己都不能感動，豈能感動讀者？寫了連自己都不想讀，更何談獻給讀者？

　　往事未必如云煙。有些往事確實像云煙一樣，隨著歲月的流逝無影無蹤了，但有些卻歷久愈珍，沉淀在人的感情深處，銘刻在心碑上，永遠忘不了。有時它也會如同白云出岫那樣，冉冉從心底升起。舒風過去忙工作，忙這忙那，年紀大了，工作擔子卸了，但一些難忘的銘刻于心碑上的往事，卻漸漸活了起來。加之過去學的是文學，很自然地，提起筆來寫小說的愿望(或者說是沖動)油然而生，而且“水到”就能“渠成”。從人才學角度觀察，他寫小說可以說是“大器晚成”。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時興的文藝創作，小說自然也是這樣。但縱觀《河灣鎮的女人們》全書，它的時間跨度很長，從抗日戰爭時期寫到現在，寫了整整三代人。除了歷史演義之外，這種情況是罕見的。從大的歷史背景看，正是二百年“中國夢”的歷史大轉折時期，從抗日救亡到新中國成立，再到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這是一幅巨大的歷史畫卷啊，寫起來顯然難度很大。但舒風選擇了以“河灣鎮的女人們”為切入點，按歷史的發展，順流而下，卓然寫成一部巨著。這些人物的實際生活、生動形象、心理、感情和當地文化、風俗、語言以及環境變遷，都是他極為熟悉的。他生于斯，長于斯，始終保持著聯系，許多素材都是活生生的，寫來可以得心應手，如同魚游水中。這是他的優勢。當然，要“魚躍龍門”，在寫作過程中還要有作者本人的文學素養、思想感情和勤奮。這些依我看，舒風是厚積后發者，雖初次寫這樣大部頭的長篇小說，也不會輸于他人。

　　舒風七十八歲了，以前因工作原因，他在人物傳記寫作上著述頗豐，常令他北師大中文系的老同學們羨慕不已。今年先后出版了兩部長篇小說，真可謂老樹新枝，有花有果。對這兩部小說，我總的感覺和評價可以用十六字來概括：“厚重如山，深沉似海，飛騰比云，靈巧若燕�！薄昂裰厝缟健敝饕�是指歷史的厚重感，如煙往事如山一樣重現眼前，銘刻在心碑上�！吧畛了坪！�，主要是指作者的思想感情同歷史和主人公的遭遇融和在一起，引發人們思想感情深處歷史和時代之沉思�！帮w騰比云”主要是指謀篇、敘事和行文干凈利索，起伏有致，繁而不亂�！办`巧若燕”主要指熟悉作品的主人公和各種人物的生活、內心世界、語言和當地的風俗習慣，寫來得心應手，運筆自如，詳略有致，跌宕起伏，把一個個人物寫得栩栩如生。

　　最可珍貴和激蕩人心的，是小說所發出的無聲卻又震撼人心的吶喊：“活出個人樣�！边@大概也是在新中國成長起來的一代知識分子的共同心聲。我以為，《河灣鎮的女人們》，其主題同樣是“活出個人樣”，塑造出了冀中平原河灣鎮以土生娘為主人公老少三代的群像。聯想到當前拋家離土轉戰在全囯各地的農民工為囯家做出的巨大貢獻，真是心潮澎湃。我堅信在他們之中是會涌現出各種大批人才以致杰出人物的，在艱苦奮斗中真正奮斗出個頂天立地的人樣。我多么深切期望作家們能創造出更多更好的在這方面的文學作品。

　　夕陽無限好，何懼近黃昏。此舒風在讀者面前所新展現出來的人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