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于正義與野心之間(李成)

　　第八屆茅盾文學獎得主劉醒龍最近推出的長篇新作《蟠虺》(上海文藝出版社)，這部小說集中而逼真地揭示了當下中國的世風，以及各階層人物在靈魂深處對真、善、美的悖離或堅守，諸多矛盾在貌似一潭平靜深水下的較量中達到驚心動魄的程度。

　　《蟠虺》敘述的是一個曲折神秘、充滿對歷史深入反思和對現實敏銳關照的故事。小說情節圍繞楚地青銅重器——曾侯乙尊盤展開，同時又以“真器”復歸而“偽器”沉江結束，對社會發展中道德缺位，一味追逐金錢與名利的現象進行了文化意義上的深入反思，并呼吁堅守住自己的靈魂，堅守住做人的清白和良心。

　　真、偽問題，是這部小說揭示的諸多矛盾中最首要的矛盾。不僅主要情節圍繞曾侯乙尊盤的真假展開，幾乎全書的每一個枝節，都包含著真與偽的糾纏與較量。作者始終胸有成竹，筆觸沉著游走于由這些紛亂如絲的真偽線條編織的迷宮之中，將謎團一一解開�？椘饋斫z絲入扣，解起來游刃有余，顯示出一位名作家的卓越才能。更重要的是，小說凸顯了作者崇真、斥偽的本心。我們說，文學作品最重要、最基本的功能是歌頌、呼喚真善美，貶斥、鞭撻假惡丑，而“真”是排在第一位的，沒有“真”，何以談“善”與“美”？作者選取青銅重器的真偽問題貫穿全書，讓一系列真偽、善惡、美丑登臺表演。

　　“青銅重器與君子為伴”，老學者曾本之的這一信念得來并不容易，中間包含著一批正直知識分子對人間正義自始至終的堅守。如果說傾一生心血于青銅重器研究的曾本之是小說中堅持真理、正義與良知的代表，那么鄭雄就是以其對立面出現的，這個八面玲瓏、巧言令色之人渾身上下透出虛偽的氣息。中國傳統文化里當然不缺少求真務實的精神，但也不可否認，虛偽的風氣也曾大行其道、甚囂塵上�！扼打场冯m然只是“側寫”幾個官場人物，但是為我們提供了多少可以窺見全貌的一斑，這正是這部作品最突出或是最可貴的成就，體現了作家對現實的敏感觀察與值得稱贊的勇氣。

　　從故事開頭直至“偽器”沉江，小說設計了一個個懸念，又于一次次撥云見日中使謎團逐漸“水落石出”，人物的真實靈魂也因此暴露無遺，這一高度縝密的布局使這場正義與野心之間的博弈處處顯得步步驚心，讀者在情節的波峰浪谷中與青銅重器完成了一次驚奇之旅，小說同時也獲得了一種猶如曾侯乙尊盤上那蟠虺紋飾一般的繁復細致之美，同時具有神秘玄幻色彩，讀來酣暢淋漓而又回味無窮。

　　人身上若是沒有一點古怪的東西那就不是人。人生當中若是沒有遇上一兩件奇異的事情那就不是人生。曾本之揣著那封古怪的信件坐在家里，本是等女婿鄭雄回來說話。一位老朋友打來的電話，讓他改了主意。老朋友也是不愛打電話，而喜歡寫信的一類，也是因為急了，才費力地找出曾本之的電話號碼。

　　——摘自《蟠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