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和抵達都是美麗(唐宋元)

——評劉曉村的長篇小說《幸福還未到來》

《幸福還未到來》劉曉村著 　作家出版社出版

　　繼《蝕城》之后，作家出版社推出了劉曉村的第二部長篇小說《幸福還未到來》。這是一部女作家專注于抒寫女性，并且帶有溫和“女權主義”色彩的小說。

　　小說以頗具“小資魅力”然而不無含蓄、有時又足夠犀利的語調講述三位女性不同的人生故事，她們迥乎不同的命運組成一部作家眼中的“知識女性交響曲”。雖然用的是上帝全知的視角，但是不少地方對人物內心世界和那時社會世相的刻畫與描述，卻不無深刻，甚而時有入木三分之處。劉曉村顯然十分鐘情于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知識女性的精神演變史、心理和生理成長史，小說就是以蘇曼、吳敏靜、簡小騫等三個高中女生從考上大學到大學畢業、參加工作這十幾年的精神蛻變、環境變遷、情感糾葛為情節發展的基本架構，展現了那個年代知識女性追夢和夢破、夢圓(但似乎未曾夢醒)的曲折艱難、萬般糾結和凄美浪漫。

　　之所以說小說帶有溫和“女權主義”的色彩，依據是作者對她筆下人物的那種態度———簡直就如同對她自己的閨蜜，有著充分的理解和寬容。她們由此地到彼地，由這種職業到那種職業，由這個男人到那個男人……小說的表達方式讓我心生出類似詩歌的句子：離開和抵達都是美麗。

　　女人一生中對人生最有質感、最能深入的認識，無疑是她把自己的身體交付給一個異性的經歷。這往往成為女性成熟的標志或轉折點。小說中的三個女主人公都懂得如何處理自己的身體，雖然觀念和立場有所不同，但她們都明白自己所擁有的權利。十九歲的蘇曼不無輕率地將自己的“初夜”交給了一個“影子”似的他，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而她并不覺得自己失去了什么，或有什么“不劃算”的感覺，相反她覺得自己得到了力量、溫暖、眷念、柔情蜜意。這個舉動在吳敏靜看來就是輕浮，與女流氓無異，被男人隨便“占便宜”。給與不給，這都是女權，但表現在小說中，卻是各有各的理，各有各的美。簡小騫仿佛一位愛情女神，遇到了英俊的曹峻青就“愛不釋手”，不管他在偏遠的家鄉早有一位已然訂婚的未婚妻。她愛得很苦，決心鍥而不舍，要讓愛情“可鏤”。春節期間她從家鄉不辭而別，千里尋情，千挫萬折之后壓抑的情感和聚集的能量賽過了火山爆發，帶著歇斯底里孤注一擲的執拗。城市之間，塵世之間，職業之間，男人之間，劉曉村的小說人物由此到彼，離開和抵達，展現種種生活之美。然而，美則美矣，美不一定就是幸福。幸福呢？幸福在哪里？作者以書題對讀者說：幸福還未到來。

　　劉曉村在小說中不是要探討如何獲取幸福，而是在追問：為什么他們不幸福。她拷問社會、環境、親情、愛情等等，更重要的，人最終要回歸自我，拷問自己的靈魂。蘇曼們似乎還沒來得及拷問自己。小說中最為理性的吳敏靜也還沒來得及這樣做。她后來與一位副市長的婚外戀，與她最初批評蘇曼“輕浮”的時候相比，已經判若兩人。

　　對于二人世界來說，最幸福的幸福是什么？是和諧，是理解，因而讓雙方在互勵、互惠中得到升華。但蘇曼們似乎還需要一些歷練才能明白。在她們青春的花季，她們似乎不需要想這些，但是青春以后呢？離開和抵達，雖然曾經美麗，可是要知道，追求———不錯，這是一個富有詩意的字眼———我們是不是也應當想一想，有時候，我們在不知不覺之中，就以“追求”掩蓋了“逃避”。是的，我們在某種環境和態勢之下，當然有權選擇“撤退”的策略，但“撤退”并非“逃避”。生活早晚會將其真面目昭示于人，讓人逃無可逃。

　　在綿密敘述的小說語調之中，時而出現戲劇性“逆轉”，增添了小說的可讀性。而小說最后一章叫《結局》，不過在我看來，蘇曼式的人物，她們的生活和命運是不可能有“結局”的，她們的“幸�！敝淮嬖谟谧穳舻倪^程之中。真正的“幸�！焙螘r到來？只能寄希望于明天，又一個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