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為人·凡人(任超)

——讀《留在延安》有感

　　40年前，還是北京工業學院附中學生的依夫，聽了一場關于延安精神的演講，于是懷著雄心，報名去延安當了知青。到今天，戶口仍留在延安并仍在工作崗位的不超過10人，依夫便是其中之一。40年后，他帶著這本記錄了他在延安生活與心靈歷程的隨筆坐在我對面，彼此都是知天命之人。他的《留在延安》一書中有笑有淚的故事，讓我動容。

　　從此書《成人》一文中可以看到，依夫他們懷著“扎根農村一輩子”的激情和決心，到延安才半年多，國家局勢便發生了重大變化。一夜之間，曾經所景仰和追求的精神成了偏激和錯誤的代名詞，給這些涉世未深的青年帶來沉重打擊。但痛苦迷茫之后，是不得不冷靜下來的思考，是不得不堅強面對的現實。如果說肉體上的苦難是生活對人的煅燒，那么精神上的苦難則恰如淬火，一冷一熱之間，人會迅速成長成熟，變得堅硬而不乏韌性。正如他在《成人》末尾寫下的那句話：要想成器，必須吃苦，吃得大苦，方能成人。

　　40年時光會帶來無數次相遇甚至奇遇，很多人任憑時間沖刷而麻木不仁，少數人則從每一次經歷中汲取經驗與教訓，依夫就屬于后者。他不僅看到了，聽見了，思索了，記住了，還能把自己從“生活”課堂里學到的一切轉換為一個個生動的故事。于是，我們被《生活的另類教育》中老陳一家出門要飯前拿出最后食物待客的大氣所感動，為《誠信》中死刑犯趙五喝到了警察依約送來的最后三杯酒而叫好，更被《小西》中小西和母親沉默而偉大的忠誠所震撼。依夫也修習著為人的功課，比如《升遷的“秘訣”》中總結出的“信得過”與“靠得住”的“升官秘籍”，《小事》中“把自己看小，把每一件小事都做好”的低調靠譜，以及《朋友》中“一旦你不是李局長或是李處長或是李別的什么長的時候，主動來到你身邊幫助你的人可能才是真正的朋友”的清醒淡然。依夫用他40年的人生閱歷凝成《留在延安》，書中那些鮮活的身影卻無不是“踏實”的注腳。

　　依夫告訴我，《留在延安》出版后，他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他送了些書給熟人，凡是有一定領導職務和文化水平的，基本沒反響�！胺炊�是許多普通百姓反響很好，說這書看著親切生動，就像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或身邊的事情一樣，也很好玩�！彼�說自己72歲的老房東一生只看《三國演義》和《水滸傳》，拿到書后第三天打來電話，復述著書里的一個個故事和人物，說：“真好看，這幾天天天看到半夜�！边@種“好看”，正是由于《留在延安》新鮮的泥土氣。但《留在延安》“好看”并非只源于簡單的“泥土氣”，更是源于其幽默感。這種幽默感不僅指情節或敘述的風趣詼諧，更是指字里行間那種面對人生的豁達態度。

　　知青們的苦楚、磨難和輝煌已隨歷史長河逐漸遠去，但這代人的故事仍將在口口相傳中被世人銘記。依夫的《留在延安》告訴我們，真正能夠留下并值得銘記的，不僅是幾個知青或幾段往事，更是他們用40年滄桑寫就的成人的堅韌，為人的樸拙，以及凡人的達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