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調戲劇凈化人類心靈的功能——評顧春芳《戲劇學導論》(張仲年)

　　放在筆者面前的這部70萬字的書，是凝聚了作者10年心血的戲劇學專著。它視野開闊、知識全面，充滿對戲劇藝術的真知灼見，充滿熱情真摯的人文 關懷，充滿對人生境界的神圣追求。熱愛戲劇或研究戲劇的人從戲劇知識和藝術精神等方面都可以大有收益。這本書就是顧春芳的《戲劇學導論》。

　　《戲劇學導論》力求在清晰的理論框架中全面系統地介紹東西方戲劇史、戲劇美學、戲劇現象以及相關理論問題。內容涉及表演、導演、舞臺美術、演出 空間等問題，突破了戲劇文學的單一視角，具有非常大的學科研究的信息量。該書還注重戲劇藝術在教育層面和人文層面的影響和作用，尤其重視用中國美學和藝術 精神觀照戲劇研究。篇章安排與眾不同、獨具匠心，例證經典，分析獨到，既有寬廣的學術視野又有深入的命題分析，既談文學也談演出，既豐富又集中。同時，作 為一本教材，作者始終保持一種中正平和的文風，又不失創新的見解。書中涉及的戲劇學基本問題，能夠反映學術界在基本的理論命題上的共識，同時作者也對戲劇 特性、戲劇本質、戲劇性等關鍵問題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戲劇學導論》還有一個重要的特色，是作者立足于中國文化，自覺運用中國美學以及藝術精神來觀照戲劇，通過跟西方戲劇文化的對比，突出闡述戲劇 的核心價值。戲劇學在中國的興起與創建，源于西方戲劇學的引進。歐陽予倩、洪深、田漢、余上沅、宋春舫等學者在20世紀初做了大量工作。運用西方戲劇學原 理，王國維、吳梅、趙太侔、宋春舫等對中國戲曲的研究開創了新篇章。但是東西方藝術傳統是完全不同的，戲劇學中兩者的對立也是十分明顯的。因此，焦菊隱、 黃佐臨、徐曉鐘等等開始了融合東西方戲劇文化的歷程，“民族化”、“寫意戲劇”的探索與理論建樹取得了豐碩成果。這種探索面對著復雜多樣的課題及方法，需 要自覺的世界眼光和豐厚的戲劇修養。因此，貫通中西、融通傳統與現代，是當今戲劇學研究的重要命題。而顧春芳正是在這方面作出了有利于當代戲劇學進一步延 伸的實質性貢獻。她把中國傳統美學和中國戲曲的藝術經驗，西方現代戲劇新論以及藝術創新巧妙地在并置、拼貼、對比、交匯、融通中重新作出闡釋。該書以中國 美學的核心概念“意象”和“意境”為理論核心，提出了“戲劇意象”和“演出意境”，并對其內涵作了較為嚴謹和規范的界定，提升了戲劇美學研究的理論層次。 與此同時，在中外戲劇文化的比較研究基礎上，廣泛地介紹了人類戲劇文化，并深入地歸納中國戲劇獨特的藝術和美學精神，以期推動中國當代戲劇藝術立足中國文 化、弘揚人文精神、傳承中國美學的主導觀念，對當前的藝術實踐和藝術教育也具有指導意義。從西方女性主義到中國傳統美學，顧春芳這個大轉彎體現了她摸索中 西融合、探求治學的新思路。

　　學術研究貴有創見或新解，并能自圓其說，經得起質疑。顧春芳在許多方面有自己的思考，提出新的見解。比如，她不主張在戲劇的定義上糾纏，因為 “戲劇是一個在形態上不斷發展演變的動態系統，每個時代都會賦予戲劇新的觀念、新的內容、新的樣式”。她認為，從戲劇特性研究來接近戲劇本質更為科學。在 對以往學者們提出的“情境說”、“沖突說”、“動作說”和“綜合說”進行了分析并給予新解后，她提出有三個特性是最根本的，是穩定不變的，那就是“現場 性”、“時空交融”和“假定性”。這個觀點具有前沿意識。在《戲劇學導論》中，雖然沒有提及先鋒戲劇和德國漢斯·蒂斯·雷曼提出的“后戲劇劇場”，但這三 個根本特性的概括卻能包容這二者�！昂髴騽�劇場”堅決擯棄“戲劇劇場”的核心要素——“模仿”與“情節”。它從根本上否定戲劇是演員扮演角色當眾表演“故 事”。因此，顧春芳提出“現場性”即“角色當眾表演”，包容了“后戲劇劇場”，具有更寬泛的適用性。

　　在該書的“戲劇美學建設”一節中，顧春芳提出：“中國戲劇人應當堅守并提升源于自己民族文化和美學研究傳統的演劇美學，善于識別和借鑒西方戲劇 中一切有益的文化，但不要簡單地照抄西方各種美學或藝術研究方法，也不要在全盤西方的美學框架和話語模式中去認識、發現、研究歸納中國的藝術現象和藝術作 品，因為這對發展、完善和創造中國現代戲劇的美學和理論體系，并謀求在世界戲劇文化中的價值和地位都極為不利�！备母镩_放30余年來，大量西方文化輸入中 國，它們雖然帶來了現代營養，但也動搖著中國傳統文化，攪亂價值觀、人生觀和藝術觀�！�80后”、“90后”的年輕人對中國民族文化、民族藝術了解甚少， 甚至拒絕，這是很讓人擔憂的。所以，必須重新明確中華文化是主體，中國美學需要大力提倡、加強研究、滲入教育之中。顧春芳有意識地加大中國傳統美學的篇 幅，對“戲劇意象”、“戲劇意境”等進行了新的思考，提出了審美意象的整體性、真實性、瞬間性、多解性和獨一性等全新的論點，并作了充分的闡釋。在表演藝 術方面，她運用“審美意象”來著重闡發焦菊隱提出的“心象說”，并闡明其中國美學的本質。這些都是適應21世紀中國戲劇發展需要的理論思考。在當前娛樂無 邊、低俗搞笑充斥舞臺的時候，顧春芳以藝術的崇高、真實、神圣，強調戲劇凈化人類心靈、純潔眾生情感、提升價值觀念，表現出了學者應有的嚴肅大氣和其天賦 的激情與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