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兆壽的《荒原問道》是一部很難得的小說,我用四個概念來概括:第一,這是一部精神自傳的小說;第二,這是一部大說的小說;第三,這是一部理念小說;第四,這是一部詩性小說。
這部小說的主要人物是知識分子,主題也是跟中國的知識分子成長和反思有關系的。我覺得作者在小說里還融入了他個人的精神成長,和對社會、對知識分子不斷思考的體驗,這是通過兩個主要人物來呈現的,一個是夏木,一個是陳子興,我把陳子興更多地看成是對自我的寫照,所以我強調這是精神自傳,而不是寫個人經歷,寫的是精神的思考。徐兆壽的小說很真實地寫出了這30多年來知識分子精神成長的過程,也寫到了社會文化思想發展的過程。所以確定這兩個人物作為主要線索,很有意義,很有概括性。比如經典對我們這一代知識分子的影響,比如他寫陳子興上大學以后先讀什么,后讀什么,一路讀過來。要是純粹想看好看的故事的話,這樣的書寫不會特別吸引人。但是當你進入到他描寫的那個語境當中,會覺得特別詩意。我們今天說上世紀80年代是個理想的時代,雖然這個說法也不見得非常準確,但是我還是贊同這樣的描寫。上世紀80年代中國知識分子有了自我覺醒的意識,有了一種理想的建構,這種理想建構怎么延伸到今天,怎么真正貫穿在知識分子的道中,就是問道,實際上他在不斷地思考這個問題。
一般來說,小說應該往小里說更好,但是因為他的這個主題,決定了它是一個大說的小說,因為他的這種精神自傳,反映了當下知識分子懷著一種道義在思考一些重大問題,就是中國文化的未來在哪里,人類文明的前景在哪里。他不斷在思考這個問題,在問道,這就決定了他顯然只能是以大說的方式來表達他的主題。
而他表達在精神成長過程中的思考,更多是用理念來結構這樣一個小說的情節。所以《荒原問道》成為小說的題目,荒原完全是一個象征意義的東西,不是一個非常具體的場景。但是這個理念小說和大說小說同樣帶來一個損失,就是小說的一些具體的東西會受到損失。比如荒原首先應該是個形象,但是這個形象在小說里永遠是個抽象的東西。我很想看兆壽來寫荒原是個什么樣的狀況,沒有。比如他可以具體描寫曠野是什么樣子,但是荒原沒有具體的風景描寫,而實際上這個小說很大的場景應該是在自然風景非常豐富的場景中展開。小說的主題之一是從現代文明中返回自然,去尋究精神價值,假如返回自然能夠和風景描寫結合起來,我覺得會更有感染力。但是恰好因為那種太強的理念,沒有在這方面做文章,我個人感覺有點可惜。
當然,我感到兆壽在理念上還有一種內在的矛盾。小說主題內在的線索是一個理念化的命運史,是通過理念化來展開的,這兩個東西有一點內在的矛盾,我感覺可能是兆壽還沒有完全跳出他自己的精神成長經歷。因為兆壽創作也經歷了幾個階段,最開始是寫詩,后來是對性文化的研究,最后是對傳統文化的研究。我感覺對性文化的研究,可能影響到人物的描寫。
小說結尾處,夏木消失在荒原,陳子興向往雅典,雅典實際上是西方文化的發源地,我們都要從源頭去尋找道,殊途同歸,這兩個人物結合起來才是我們思考的起點,很有啟發性。
(本文由中國作協創研部、中國現代文學館、作家出版社、西北師范大學聯合主辦的“徐兆壽長篇小說《荒原問道》研討會”觀點摘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