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法]大衛·馮金諾斯著呂如羽王東亮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近日傳來法國新生代導演、作家大衛·馮金諾斯憑借新書《夏洛特》獲得法國文壇重量級獎項———勒諾多獎的消息。勒諾多獎創設于1926年,其主旨是為彌補龔古爾文學獎的評判貽誤而設。此獎實際上扮演了龔古爾獎補充獎的角色,它的獲獎名單中,不乏大牌作家和經典作品,比如塞利納《茫茫黑夜漫游》,勒克萊齊奧《訴訟筆錄》,喬治·佩雷克《物》等。
馮金諾斯獲獎可謂實至名歸,而我這里要談的是他另一部迄今為止最成功的作品———《微妙》。巧克力色的封面透露出與小說中那段巴黎愛情故事一樣浪漫的氣息。品讀 《微妙》,就像是把松露巧克力放在舌尖上,慢慢讓它融化,甜中帶著些許苦澀,回味悠遠,妙不可言。
這是一部有趣的小說,愛情始于一杯飲料的選擇和一次所謂的飲料學分析。弗朗索瓦在邂逅讓人其耳目一新、像孩子般無拘無束的娜塔莎后,決定娶這位點了符合他心意的杏汁飲料的女子為妻;而娜塔莉也喜歡上了弗朗索瓦這個笨拙和自信的結合體!斑@是一個絕對老套的故事開篇,但卻讓人猜得到開頭,猜不到結尾”,大衛·馮金諾斯如是說。弗朗索瓦在與娜塔莎結婚后死于一場意外的車禍,徹底將娜塔莎擲入絕望和心涼的冰窟。直到她在被荷爾蒙激發的某天,給了公司下屬馬庫斯一個突然而激情的吻,微妙的感情開始在兩人之間衍生。瑞典人馬庫斯用他的體貼備至、集幽默與柔情于一身的東歐氣質融化了娜塔莎心中的堅冰。
而愛情的妙不可言永遠不只于甜蜜,更在于其中的酸澀。正當娜塔莎開始接受這個男人時,馬庫斯卻因為對幸福的恐懼而卻步,微妙的感情在心里反反復復地拉扯。娜塔莎經歷過失去愛人的痛,而她并不知道馬庫斯也曾遭遇過在校園里被人嘲笑、在兵營中被人捉弄、在愛情中被女人拋棄的悲慘經歷。他們彼此心中都有感情劃下的傷痕和難以跨越的防備。因此娜塔莎產生了懷疑,馬庫斯開始了動搖,而那個奇妙的吻卻以一股神秘而不可阻擋的力量沖擊著彼此的戒備。細小的感動、體貼的照顧、溫柔的凝視,配上微妙的上下級關系這一佐料,愛情這抹松露巧克力的香醇開始在兩個人的心里彌散。
究竟何為微妙?“微妙”一詞在小說中被列出了多個解釋,既可表示“精美的、精致的”,也可以表示“細致的、體貼的”。而馬庫斯對娜塔莎的感情無疑是既精致又體貼的。大衛·馮金諾斯在接受采訪時談到:溫柔與善意,就是《微妙》整部書所要表現的一個核心概念。而我以為,這部小說的微妙之處并不在于愛情里的這些必然,而是溫柔與善意之外的偶然。就如“微妙”一詞同時給人的神秘感,說不清道不盡。一個吻牽出了一段愛,如果娜塔莎的前夫沒有意外去世,如果不是馬庫斯恰好在那個荷爾蒙分泌的時刻出現,如果不是那個“無動機行為”的吻,如果沒有小說中橫生出的諸多偶然和意外,這段愛情定不會如此香醇。
馮金諾斯將寫作的鏡頭定格在了浪漫的巴黎城,也許是因為這樣戲劇唯美的愛情無法在身邊的世界上演,也許生活中沒有那么多的偶然。烹調愛情是一種生活藝術,它絕非責任、溫柔、善意這些必然的機械組合,而有更多逸趣橫生、妙不可言的偶然作為佐料。
相較由馮金諾斯執導的同名電影,小說在人物心理刻畫上顯然更勝一籌。它就像是電影的慢鏡頭,把時間切分成無數個微妙的片段,通過一系列細致的心理描寫,將“妙不可言”發揮到極致。在愛人的眼中,時間的寬度和長度被無止境地延伸。正如娜塔莎離開夏爾后又往回走的那幾秒鐘,在夏爾心中仿佛激蕩了一個世紀。他猜想她是因為遺忘了東西走回來,不對,他從娜塔莎走路的方式里又感覺到她有話要對他說。在步入歧途的浪漫幻想后又覺得她不是有話要講,而是要來擁抱他。一直到娜塔莎走到他面前,“我不喜歡你”這幾個字終于終結了他所有的幻想。小說中無數個像這樣微妙的慢鏡頭,讓人看見愛情發酵過程中的每一個小氣泡。慢放的過程同時使得人物性格塑造更加鮮活生動,而被稱為東歐氣質的幽默、荒誕和瘋狂成為這部小說的一大特點。
《微妙》不為解決社會矛盾,也不持任何政治階級立場,只是讓人在一個愜意的午后品味妙不可言的愛情。談及創作,大衛·馮金諾斯坦言,自己同書中的男主角馬庫斯在幽默和笨拙上有幾分相似。文如其人,馮金諾斯認為“作者要誠實地表達自己的感受”,他和他小說的男主角所共同擁有的幽默是一種智慧,而看似笨拙的表現是一種忠于內心的人生態度。不管是對待愛情還是生活或是文學創作,唯有誠實善良的心才可以卸下過去的痛苦,不懼未來的沖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