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根溯源的文化之旅——評《六大名著導讀》(楊琳)

《六大名著導讀》 陳 洪 著 三聯書店

　　《六大名著導讀》是南開大學教授陳洪的視頻公開課，后經三聯書店整理出版成書。本書在出版之時，除力求原汁原味外，還匠心獨運地辟出專欄供作者補充材料，進一步表達觀點，使此書比課堂講授內容更深入豐富。作為名著導讀，這本書留給我們的，更像是一場尋根溯源的文化之旅。

　　《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金瓶梅》《儒林外史》《紅樓夢》這六大名著代表了我國古代長篇白話小說的發展趨勢：從第一部白話長篇小說《三國演義》到集大成的巔峰之作《紅樓夢》；從集體創作到文人獨創；從俗文化到雅文化。就各自特點而言，它們又分別代表了我國古代長篇小說的幾種基本類型：歷史演義，英雄傳奇，神魔小說，世情小說，諷刺小說，并且是這幾個類型的典范之作。

　　《六大名著導讀》注重對六大名著成書與傳播過程的溯源，詳盡講述了每部名著成書的過程、版本以及傳播的歷史。尤為精彩的是，作者并不僅僅止步于此，而是根據時代文化特點，進一步剖析成書的深厚文化根源。比如，書中專有“史官文化傳統與《三國演義》的成書”一節，指出我國第一部長篇小說《三國演義》成為今日面貌是有必然性的，由于我國長期以來是以農耕文明為主導的社會，以血緣聚居的宗族社會具有很大的勢力和影響，因此維護血統，保持血脈傳承就特別受到關注，這就造就了我國對史官文化傳統格外重視的民族特性。我國古代正史與野史的互動繁榮也為通俗小說的發展提供了啟發與滋養，再加上圍繞三國的歷史材料積累的特別多，最終水到渠成匯成了《三國演義》這本巨著。著者對于《西游記》成書的論述也很有新見，它以“心猿”“白�！薄板鲴R溫”為抓手深刻剖析了其在傳播過程中和全真教的關系，并提出要以歷史的視角來看待《西游記》的寫作，即《西游記》是“世代積累，一人寫定”，并且在積累過程中有一個重要的“全真化”環節，這些創見對《西游記》的解讀提供了很有價值的視角，深具啟發意義。

　　一系列獨特的人物形象的塑造是六大名著的成功之處，這些人物不僅鮮活生動，而且富有深厚的文化內涵。比如宋江、劉備、玄奘，歷史上都是勇猛剛毅的人物，但在名著中則變了形象——“歷史上的‘勇悍狂俠’變成了‘孝義黑三郎’，歷史上的一代‘梟雄’變成了仁厚長者，歷史上剛毅卓絕的玄奘變成了教條至上的唐僧”。金圣嘆在分析宋江形象時，就敏銳地指出了其中的矛盾之處：若江湖領袖是他的真實面目，那道德領袖就不可避免地有虛偽的嫌疑。魯迅亦講：欲顯劉備之長厚而近偽。著者用獨特的視角分析道“這種變化和失意文人的理想投射相關�！薄盀檎�以德”“修齊治平”是儒學主流觀點，也是官方的意識形態，不少讀書人將其作為人生之夢、社會之夢。本書還對六大名著中的故事情節、寫作手法進行溯源，找出它們的民族文化之根。

　　在寫作手法上，《水滸傳》將宋江與李逵合寫，一個謙謙君子和一個莽漢組合到同一場景，相互映襯，這在太史公《史記·孔子世家》中寫孔子與子路時早有先例。再比如子路之死與李逵之死也有相似的情節。子路死后，孔子病且傷心涕下，后七日卒�！端疂G傳》中宋江知大限將至，特意“連夜使人往潤州喚取李逵”，以藥酒毒死，然后心中傷感，安排后事，言訖而逝。安排李逵先宋江而死，突出兩人之間不同他人的特殊關系，然后寫宋江臨終對喪事特別是安葬地點的安排，做出細致的囑托，這也與《孔子世家》明顯類似。

　　思想是一部書的靈魂，六大名著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淵藪，它們長期在民眾中流傳，比如《三國演義》中桃園三結義的義氣，三顧茅廬里文人“帝王師”的夢想；《水滸傳》中的好漢俠氣；《西游記》里呈現出的宗教的游戲化世俗化傾向；《金瓶梅》中勸百諷一的人欲刻畫；貫穿《儒林外史》的功名富貴之骨以及《紅樓夢》雙峰對峙二水分流的審美文化等，都是《六大名著導讀》闡發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