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大仙》：民間傳說故事的現代演繹(周聰)

　　拿到張菱兒的童話集《放屁大仙》(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2014年10月第1版)，我樂得不行，又頗為感慨。樂的是作者筆下性格鮮明的人物形象和 詼諧活潑的語言表達，感慨的則是作者對童話創作的傾心與用力。在我看來，這是一部兼具傳統意象與現代意味的作品。讀完全書，我們既會被童話中的灶王爺、土 地爺、太上老君、乖乖龍、胖頭鬼等形象吸引，又能真切地感受到作者對優秀童話的不懈追求。

　　不可否認，這本童話的一些篇什是對民間傳說故事的現代演繹，作者重寫了一大批鮮活的人物形象。在作者的筆下，這些民間傳說故事既充滿了童趣，又 反映著現代社會的某些側面。具體說來，《財神破產記》中財神家的掃帚、碗筷、電視等一系列生活用品都是金子做的，這些金子卻是財神爺奴役搖錢樹小精靈而 得。后來，搖錢樹小精靈遇到花蝴蝶和蜜蜂姐姐，重新找到了內心世界的愛，財神破產了。這篇童話看似輕盈，實則表達了物欲世界中人們內心的荒漠化——缺乏愛 與朋友。再如，《太上老君犯了一個錯兒》中太上老君迷上了撿星星，然后炒星星煉成仙丹，天上的星星自然越來越少，太白金星派哪吒調查事情的原委。令人驚奇 的是，吃星星的不僅僅是太上老君一人，就連調查者哪吒、太白金星，甚至是懲罰者玉帝也吃過太上老君炒的星星。這篇小說深刻地傳遞出懲罰者的生存悖論，在懲 罰他者的同時懲罰者也應當受到懲罰，因為他本是罪惡的幫兇�！锻恋貭敳辉诩摇芬彩穷H具現代意味的作品。土地爺爺外出后，長期受到壓抑的小童子放縱地玩耍， 可是被土地爺爺安插的“臥底”——墻——監視和懲罰著，小童子最后通過靈芝草姐姐、蒺藜姑姑、人參奶奶的幫助，才解除了土地爺爺立下的規矩和魔法。這篇作 品最值得稱道的就是對無處不在的權力與監禁的反抗。這些故事看似童話，實則直指現代人的生存處境，無疑提升了張菱兒童話的精神品格與藝術旨趣。除去重新塑 造民間傳說中的故事人物，作者還在試圖創造一些新的童話形象，比如《月亮里的老精靈》中到地球尋找玩伴的老精靈、《胖頭鬼生病了》中因偏食而生病的胖頭 鬼、《乖乖龍的珊瑚棒》中乘坐珊瑚棒四處飛行的乖乖龍等，它們豐富了這本童話的人物畫廊。

　　同時，這部作品體現著作者對提升童話內涵和品格的藝術追求。正如作者在自序中談到，好的童話必須“好讀有趣有內涵”，這些主張在她的筆下得到了 驗證。例如，《天狗瞬間很悲催》中對那只欺負月亮姐姐的天狗的懲罰，啟迪著小讀者們懲惡揚善；《八個仙人兒》中八仙意見不統一，被海龍王離間和看笑話，意 在告訴讀者團結齊心的重要性；《嘿嘿接�！分袝鴮懞俸賻椭�老頭兒的故事，啟發著我們樂于助人，收獲到真正的“�！�；《喇叭花學魔法》中喇叭花前后學習態度 的轉變，旨在告訴孩子們要學會誠實和用功；《乖乖龍的珊瑚棒》傳遞著“愛的甘露”，因為有愛，乖乖龍的魔法才得以練成。不難看出，這本童話有著純正的審美 旨趣，它鞭撻了人性中的自私、貪婪、懶惰等丑惡因子，弘揚了誠實、團結、勤奮等優秀的品質，呼喚著日常生活中的真善美。

　　事實上，這部小說的敘事也是非常嫻熟的，作者多采用對比或重復的敘事策略來推進故事情節的發展。以《放屁大仙》《月亮里的老精靈》《好巫婆更好 壞巫婆變好》和《灶王爺上天》為例，就可以看出作者的敘事特點�！斗牌ù笙伞分v述的是山神爺爺的兩個學生鬼鬼和笨笨的故事，笨笨憨厚誠懇，鬼鬼精明狡猾， 在畢業后山神送給二人三件寶貝，鬼鬼搶走了兩件好的，笨笨只能拿鬼鬼不選的炒黃豆。奇妙的是，笨笨的寶貝讓他在王母娘娘那兒大受歡迎，因為他含著豆子放出 了香氣四溢的屁。這招來了鬼鬼的嫉妒，他騙走了笨笨的豆子，卻放出了大臭屁，遭致王母娘娘的嚴懲。作者通過鬼鬼和笨笨的對比，呼吁人們要有一顆善良淳樸的 心。同樣，《月亮里的老精靈》也采用了對比的敘事策略，老精靈兩次去地球遇到的丁香娃娃、曇花娃娃，就是兩種不同性格的人物：丁香娃娃慷慨與真誠，曇花娃 娃小氣與自私，在對待老精靈的態度上就很容易看出。而《好巫婆更好壞巫婆變好》中好巫婆與壞巫婆的多次斗法，也是以一種對比的形態呈現的。然而，《灶王爺 上天》則采用的是重復書寫的方式來刻畫人物形象，灶王爺上天向玉帝匯報工作，風神、雷神、雨仙子、閃婆婆給予了他許多幫助�；貋砗�，灶王爺把風神他們的絕 技在土地爺身上演練一番，遺憾的是，這些技能卻失效了。這篇小說中的一些細節非常生動有趣，比如灶王爺趴在大芭蕉葉上，風神一吹，把他送到銀河對岸，讀來 讓人忍俊不禁。

　　在這本作品中，我看到了作者在重新演繹民間傳說故事時的藝術智慧，也體察到作者對好童話品格的堅守，這些無疑是值得稱贊的。但我以為，這部作品 也存在著細微的藝術缺憾，比如在對比書寫中，作者不知不覺地陷入好與壞、善與惡、美與丑的二元對立的思維形態中，這是作者在今后的創作中需要略加警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