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與認識丘樹宏是從讀他的長詩《以生命的名義》開始的。其實,在這之前他已經寫了好些年詩并小有名氣了,但《以生命的名義》發表時正值2003年“非典”爆發之際,他以滿腔的熱情和強烈的政治使命感歌頌了抗擊“非典”的英雄們。此詩先在報紙上發表,后又經中央電視臺和中國作家協會聯袂以同名大型節目加以傳播,這讓他詩名大振,也由此觸發了他立志踏入專門從事政治抒情詩創作的光榮然而也是艱難的道路。他的詩集《長歌正酣》就收集了他2008年以來、尤其是近年來創作的九部長篇詩作,包括《共和國之戀》 《30年:變革大交響》 《珠江》 《海上絲路》 《MA - CAU·澳門》以及大型交響組歌《孫中山》等。
在上個世紀的五六十年代,政治抒情詩曾經風行一時,一些著名詩人如郭小川、賀敬之等人的詩作飛揚在普通人的耳邊,成為人們經常朗誦的篇章,他們也由此成為家喻戶曉的人民詩人。但進入八九十年代以及21世紀以來,當充滿激情的歲月漸漸褪去,以詩去觸摸與反映重大的社會事件、謳歌祖國的重大成就也就漸成稀聲,頗讓人產生“大雅久不作”的感嘆,F在的讀者關注更多的是身邊的小事、離奇的怪事以及明星們的香事臭事,網上看新聞更多過紙上讀文學。在當今的多元化時代,如何能讓政治抒情詩重新進入人們的閱讀視野,讓詩人的激情能夠在讀者的心田泛起漣漪,那的確是存在著極大挑戰的。
丘樹宏就是這樣一位迎接挑戰并不服輸的詩人。他的《長歌正酣》的出版為后激情時代怎樣創作政治抒情詩提供了經驗與典范。
在如何讓政治抒情詩也走進人們內心的探索上,丘樹宏首先靠的是詩人的真誠。對中國的政治、中國所走過的道路、中國正從事的偉大事業,丘樹宏是真信真懂真心,有著一片赤子般的情懷,這完全取決于他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當人們在感嘆“三觀盡廢”時,丘樹宏卻以他的信仰在回味著共和國60年來取得的偉大成就,在體味著三十年改革開放的艱難而又輝煌的歷程;在一些官員唯恐握權太小時,丘樹宏卻從市委組織部長的位置上主動要求轉到宣傳部長的崗位上去,因為他認為這更有利于他的文學思維與才能的發揮以及對文化化人的構想。正是這種真誠,使得他的詩既有政治熱情同時又包含著生命的體溫,既顯得剛強雄健,又包含著詩人對生活、對祖國充滿大愛的柔軟。
《長歌正酣》中的詩作基本上都是史詩,立題宏大,眼界開闊,氣勢磅礴,這取決于詩人的文化自覺。這種文化自覺具體表現為他對歷史的深入思考,從歷史的發展趨勢去把握政治與社會發展的脈絡,從而可以通過詩歌表達某種政治預見。同時他又能以文化的眼光去詮釋歷史,讓歷史人物與事件在文化的河流中站立起來、標示出去。他2012年7月寫作的《海上絲路》 、 2012年10月寫成的《海上絲路·香云紗》 ,基于他長期在珠三角地區包括珠海、中山工作的經歷,也有他寫過瑞士哥德堡號仿制船首航廣州的詩歌、寫作《走進百年珠!贰断闵綁魧ぁ返壬⑽淖鞯鬃,他一直在這樣的歷史中徜徉、感悟,終于將三千年海上絲路的歷史以史詩的形式表達了出來。他認為海上絲路不僅是中國的光輝歷史,也是全世界共同的文化遺產,它理應得到重視和發掘。而在2013年的九十月間,習近平主席出訪西亞、中亞以及東南亞時,就倡議要與周邊國家共創“絲綢之路經濟帶” “21世紀海上絲路” 。這是巧合嗎?不是。這是詩人的文化自覺與政治敏感,才產生了這種政治預見。他于2014年2月寫作同年6月發表的大型史詩《珠江》,也是在對珠江歷史的回望和對珠江現實發展的謳歌中,提出了珠江的發展在中國發展中的地位與作用。這也是巧合嗎?絕不是。這還是詩人的文化自覺與政治敏感,才可能產生這種政治預見。
政治抒情詩要走入人心,除了詩人的真誠與詩人的文化自覺之外,還少不了詩意的表達。丘樹宏的《長歌正酣》的詩意表達倚重的是兩個方面:多姿多味的意象,簡約而精致的語言。這兩個方面正是他的詩具有藝術魅力的奧秘所在。如他在《30年:變革大交響》中,將安徽鳳陽小崗村18戶農民1978年為分田到戶所按的手印,分別以四大意象去加以表述,給讀者留下無窮的藝術聯想和深刻的藝術印象。他寫道: “18個鮮紅鮮紅的手印啊,是18道嘶啞絕聲的喉嚨” , “是18只充滿血絲的眼睛” , “是18顆熾熱熾熱的紅心” , “是18個沉重堅實的步履” ,并分別演繹了這些意象的深刻含義,這就是藝術與政治、與歷史的完美結合。還是在此詩中,他將2006年廢止了歷史上延續2600年、新中國實行近50年的農業稅形容為“中國的臍帶斷了” ,極其形象地道出了中國已開始與農業大國的母體相分離從而邁入工業化國家的步伐。又比如他寫的《海上絲路·香云紗》 ,緊緊抓住香云紗的藝術意象,展開了對中國通過海上絲綢之路廣交天下朋友體現和平善意的描寫。此詩雖然是一個音樂情景歌舞劇的臺本,但藝術性卻通過詩的意象去表現。丘樹宏的詩之所以為讀者喜愛,還在于他善用藝術的手段去控制并使用語言。他崇尚詩句的簡短,認為這更利于讀者朗誦,也更便于讀者接受與記憶。自然,這種簡短不是單一的簡短,而是短中含深意,是一種簡約,同時也是一種提煉,通過提煉使其達到精致。如《孫中山》,每組詩三節或者四節,每節的句子都不長,長短交錯,頗富節奏與旋律感。再如,他的《海上絲路》序曲“天地開混沌” :
悠悠遠古,
蒼蒼茫茫;
乾坤黯,
水湯湯。
盤古開天地,
女媧止洪荒;
結繩記日月,
龜甲馱陰陽。
大陸興,
農耕忙;
木舟動,
向海洋。
三皇五帝鑄華夏,泱泱文明起東方!
僅僅60個字、 14行短句,就將中國的億萬年歷史,以及中華文明的遠古起源總攬無余,且詩意盎然、氣象萬千。
總之,丘樹宏是一位用生命去觸摸遠古人文歷史、觸摸當代火熱生活的詩人,他往往以一種文化與政治、文化與詩意相結合的視角觀察、審視、咀嚼、體悟著人生和社會,然后以發自內心的真誠、如虹似鐘的氣勢、多姿多味的意象、簡約而精致的語言揮寫為詩。他確實不愧為一位有文化自覺意識、有自我藝術追求、輸送正能量詩篇的時代歌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