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歲,捧讀作家余同友的長篇小說《光明行》(安徽文藝出版社),心中竟似他描繪的主人公劉也青那般“像燒了一鍋開水”。
鄉村是一部大書。平凡又厚重,滄桑亦傳奇。在作家筆下,瓦莊,這個小小村落在春去秋來、草木榮枯間演繹的一幕幕離合悲歡、一場場愛恨啼怨,是那樣真實自然,又是那樣牽心扯肺。細思量,劉也青也好,劉燈紅也罷,他們堂兄妹懷揣希望,向著最初的夢想行進,又何錯之有?但到終了,一個鋃鐺入獄后悔遲,一個聲名狼藉返故里,直教人掩卷搖首,枉自興嘆,這又是誰之過?
誠然,劉也青從一開始就不曾“老實”過,這個農村青年的人生字典里似也從不曾收錄過“循規蹈矩”或“安分守己”這樣的詞:當電工,學木匠,販豬肉,賣冰棒,收雞蛋,搞推銷,直至拉三輪,包工程……乍一看,與土地不親,與農民有距,與鄉村“犯沖”,然而換個角度,瓦莊通電了,改革的春天來了,他不愿因循守舊,不甘心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心想憑自己的聰明、執著與汗水,為愛情打拼,為生活打拼,為重鑄儺戲的昔日輝煌打拼,那一份隱忍,那一份血性,你我唯有“點贊”。
再說劉燈紅,也是蠻拼的。原本循著愛情跌跌撞撞地一路向前,卻又在氣盛之下把愛當成了賭注,嫁給了一個“陌路客”,也因此押上了自己的青春、一生的幸福。曾經,她常在自家那間昏暗的小屋里,無言地擦拭燈泡,遐想未來;曾經,她臨風俏立于羅城街頭,憑著心靈手巧與貌美聲甜,以一份小吃穩住了腳根;曾經,她的早點店一度有口皆碑,卻又被“挖”走了她癡心絕戀的老同學一再誤會……歡笑有,委屈卻更多,咽淚裝歡罷了。
身在暗夜,心向光明——人同此心,劉也青、劉燈紅兄妹自莫能外。然而,那一份“光明”若是過于輝煌,過于炫爛,必會刺痛雙目,灼傷內心,甚至反誤了卿卿性命。作家通過劉燈紅的媽媽張翠蘭與劉也青的妹妹劉也藍,自然而然地帶出了已為官的鄧新生,也就是劉燈紅的生父,以及市委書記高大年、省領導范老等,又通過古老的儺戲、儺文化產業園等,將兩個成長中的年輕人的多舛命運與瓦莊、羅城的發展變化,以及那些和他們有著千絲萬縷、錯綜復雜瓜葛的人們緊緊捆縛在一起,讓他們逃不脫,掙不掉,徒然“斷崖式”深陷,跌落。
不是生命太輕,而是欲望太重。生活總是不完滿,人生難免有傷痛,但,陰霾消散是晴空,飛雪盡處是陽春。小說由鄉村而城市,最終復歸于鄉村,愛情、青春、夢想,時代、社會、人性,悉數交織其間,糾結如麻,又飛旋著撲向讀者。小說語言極富“鄉村風味”,描寫環境,刻畫人物,譬喻形象,“土氣”而又生動,如:“她們在黑暗中對望,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直直的,像根棍子伸到對方的面前”;再如:“隨后,他就融進了人流,像一只鴨子游進了鴨群中……”
知名評論家、原《清明》雜志主編段儒東先生曾評價道:“如果我們把審視的視角定位于農村,則限制了余同友小說研究的深化,削弱了其作品所具備的思想價值。仔細揣摩余同友的短篇小說,我認為作家的旨趣不是農村,而是社會,是人文,是人的精神的蛻變與堅守!闭\如是。愚以為,這部長篇恰是作家向更深更遠處開掘的起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