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狼圖騰”呼喚“龍圖騰”(鄭千山)

——長篇小說《狼圖騰》閱讀手記

　　農歷乙未年大年初一(2015年2月19日)，由姜戎同名小說改編、法國著名導演讓·雅克·阿諾執導，約翰·科里、蘆葦等編劇，馮紹峰、竇驍、巴森扎布、昂和妮瑪及尹鑄勝主演的3D實景拍攝電影《狼圖騰》在中國大陸上映，引起轟動與熱議。

　　其實，關于“狼圖騰”的轟動與熱議，早在同名圖書出版后就已持續多年。這部出版于2004年的長篇小說(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據不完全統計，已在中國大陸發行300余萬冊，連續6年蟬聯文學圖書暢銷榜的前十名，獲得了包括2007年第一屆英仕曼亞洲文學獎在內的各種獎項數十種，被譯為30余種語言在全球110個國家和地區發行，創造了近幾年來圖書出版發行上的奇跡。何以如此？這應該是許多人都感興趣的話題。

　　我就是一個不太相信所謂文學圖書暢銷榜之類的人，尤其是當下，作家修養與功底參差不齊，但一年居然能夠出版數千部長篇小說的中國文學界，魚目混雜，泥沙俱下，虛假繁榮——這樣的說法應該說絲毫也不夸張�！独菆D騰》已經出版7年以后，盡管眾聲喧嘩，爭議聲不斷，但我卻絲毫沒有提起閱讀這部小說的興趣。2011年秋天，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在昆明滇池邊偶然邂逅了著名編劇蘆葦先生，談吐之間，頗為相契，我十分佩服先生讀書的閱讀量、閱讀的精微程度，佩服先生的學識和見解……當時，先生正在做《狼圖騰》劇本的編劇工作，大大小小的字條、分解圖片、劇情設計圖等等布滿了工作室，一本小說《狼圖騰》圖書早已被翻得破舊不堪，書中還寫滿了批注，可見其用功之深！蘆葦先生告訴我，《熊》《情人》《兵臨城下》等著名影片的導演讓·雅克·阿諾在閱讀了《狼圖騰》小說后，立即放棄了另外一部作品《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導演請求，立志要將《狼圖騰》搬上銀幕，他目前正是在與阿諾導演合作……蘆葦先生和阿諾導演這么推崇的作品，怎么能夠不讀？從蘆葦先生處出來，我立即到書店購買了這部著名的小說。

　　這部作者1971年打腹稿于內蒙古錫盟東烏珠穆沁草原的小說，情節并不復雜，它是以作者11年草原生活為背景寫成的“一部有關人與自然、人性與狼性、狼道與天道的長篇小說”，其初稿完成于1997年，定稿完成于2003年歲末，從構思到最終完成，經歷了30多個春秋，幾乎可以稱為傾作者畢生心血了。從作品創作的時間跨度看，作者的構思應該算是深思熟慮了，也難怪書中的故事充滿了思辨色彩。我拿起書就放不下，因為它的細節環環相扣，懸念極強，就想一氣讀完。小說以第一人稱寫作，通過主人公北京知青陳陣的眼睛，我仿佛真切地走進了可敬的額侖大草原老牧民畢利格的家，聽老人講述草原狼的故事，也聽到了那位“戰天斗地”、誓把狼群一掃光的場部主任包順貴的聲音，聽到巴圖為保護馬群與狼群搏斗時的喘息，特別是陳陣無意間收養的小狼即將成為一匹成年狼時發出的令人驚心動魄的嗥叫聲……小說圍繞狼群、黃羊、牧民之間的生態平衡展開故事，寫到了人間的真善美和假丑惡，也寫到了頗富時代特色的草原生活場景，但這一切都是小說次要的部分，陳陣、畢利格、楊克、包順貴、噶斯邁、巴圖等等人物都是呼嘯著的狼群故事的配角和道具，小說的真正主角是額侖大草原上的狼！

　　在大草原上生存了上千年的狼群，被小說連貫并提煉成了“狼圖騰”。這是一次新奇神秘的閱讀體驗，在狼圖騰的背景下，狼群呼嘯而過，它們捕獵黃羊、牛羊，襲擊牧民們的馬群和牲口圈，神出鬼沒，狡黠而殘酷；它們精于偵察、布陣、伏擊和奇襲，精于對氣象、地形、時機的巧妙利用；它們視死如歸，不屈不撓，懂得狼族群中的團結與親情；它們懂得保護生態平衡和自己族群的可持續性發展：殲殺黃羊群卻懂得讓部分黃羊逃生以備來年有新的黃羊群衍生出來，把多余的黃羊趕入冰湖，是利用冬天冰湖這個天然冰箱保存開春后的食物……小說敘述故事的語言精確、凝練，不飾予機巧，故事情節緊張、激烈，令人如臨其境，嘆為觀止！無論是狼的來襲還是對狼的剿滅，都能令讀者真切地納入情感，特別是陳陣收養小狼并令其成長的過程，倔強、可愛、狼性不泯的小狼令人過目難忘。主人公經歷了大草原狼傳奇的洗禮后返回城市，當體會到現代化發展迫切需要樹立并實踐環境保護理念的時候，他再次來到幾十年夢牽魂繞的大草原，然而幾十年滄海桑田，此時的大草原已今非昔比，它一樣面臨著自然環境與人心環境怎樣保護和發展的巨大困惑，這種切身的困惑和迷惘，令讀者感慨不已。

　　當然，如果小說《狼圖騰》只是寫到這些，還并不能體現出它獨特的價值。我們了解到，小說的作者姜戎本身并非作家，他是一位政治經濟學的學者，作為他唯一創作出版的一本小說，《狼圖騰》其實是他文化拷問的一個載體。在小說的最后部分，作者借主人公之口說出了他的思考：中華民族漫長的歷史進程中，究竟是華夏文明征服了游牧民族，還是游牧民族一次次為漢民族注入狼的血性才使中華文明得以延續？中華文明數千年來從未中斷的原因，是否在于中華民族還存在著一個從未中斷的狼圖騰文化？我們從狼圖騰中究竟體會到了什么？……有評論者甚至認為：面對我們曾經輝煌也曾經破碎的山河和歷史，我們口口聲聲自詡是炎黃子孫，可知中華民族的“龍圖騰”極有可能是從游牧民族的“狼圖騰”演變而來？我們究竟是龍的傳人還是狼的傳人？

　　一部成功的作品，總是通過藝術的形象給予閱讀者無邊的啟示，讀者的閱讀體驗本身就是作品的有機組成部分。我不太認可作者在小說最后部分的長篇闊論，我以為，這有畫蛇添足之嫌。文藝創作，作者應該隱含于作品的后面，而不是站到作品前唾液橫飛。我們感謝作者發自內心的藝術創作，但他的宏篇大論卻未必正確——“狼圖騰”真的存在嗎？這是一個見仁見智的話題，或許其本身就是一個戲論，但從“狼圖騰”的思考和描繪中呼喚對中華民族“龍圖騰”的反思，卻是小說《狼圖騰》最大的價值所在！縱觀中華五千年歷史，漢民族和漢文化的最終定型應該在漢朝的中后期，那么其之前的先秦華夏民族，之后出現的元與清，那些歷史上曾經與漢民族劍拔弩張的犬戎、匈奴、契丹、蒙古、滿族等等，都是為漢民族注入狼的血性的“狼圖騰”民族嗎？答案應該是否定的。中華民族被譽為“龍的傳人”，其“龍圖騰”文化是在漫長歷史進程中與各民族碰撞、斗爭、交融、發展、進步而逐步形成的，它是“和而不同”的中和文化、和諧文化，我們的文化為什么要講生態平衡、天人合一？為什么要講各民族的和諧共處、團結進步和共同發展？為什么要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什么要講“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問題關鍵就在這里。今天，由56個民族組成的中華民族正在塑造新時代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的“龍圖騰”文化，撫今追昔，我們為中華民族有著博大精深、源遠流長的中華國學文化(龍文化)而感到驕傲和自豪！

　　從“狼圖騰”呼喚“龍圖騰”，推薦你讀一讀長篇小說《狼圖騰》，我也熱切地希望看到作者姜戎更加富有啟迪意義的文學新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