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境與夢境的高邈之音(張同吾)

——讀長詩《一個人與一個民族的夢》

　　辛銘是一位富有詩意才華和獨特審美個性的詩人，兩年前他出版了一部內蘊豐厚的詩集《天堂》，這本詩集由幾部長篇抒情詩組成，可視為一個普通人的心靈史，奇異的邊塞風光、濃郁的民族風情、變幻的歷史風云，都在他心中折射出五彩虹霓，都以景象和心象、表象和隱象、現實與夢幻相交融，讓人驚異也讓人神魂激蕩。

　　時隔兩年，辛銘創作并發表了又一篇抒情長詩《一個人和一個民族的夢》(載《中國作家》2015年第1期)。這是一個宏大主題，跳動著一個時代的脈搏，匯聚著一個民族的心聲；這是對一個人血肉靈魂、文化性格、精神命脈和才情智慧的具象。抒寫《一個人與一個民族的夢》，對于詩人是難得的機遇，也是巨大的挑戰：他必須有精神視野的拓展、思想認知的升華、歷史感悟的深化和對藝術感覺的精微把握。辛銘對于題材所決定的宏大敘事，沒有去譜寫雄渾的英雄交響詩，而是演奏優美的心靈奏鳴曲，讓震天撼地的時代偉業，都化為輕柔歡快的旋律在心中回響。詩人舒緩地傾訴著：“這是一個人堅實而沉著的夢”，我們跟著他的聲音去尋夢，就是“用心聽雨滴聲/用眼去看大中國”，此時“我們站在高高飄揚的五星紅旗下/穿過天際灑滿夢的陽光/越過滾滾而來的江河聲/諦聽云雀翱翔的歡歌/看那萬紫千紅”。詩人這樣比譬：“你是燦爛的春，柔和的光/你是故鄉的親切/你就是埋在土地上的種子和不能將我們分開的泥土和萬紫千紅”。這是兩種“萬紫千紅”的邏輯遞嬗，沒有后者的堅實，就不會有前者的歡悅柔曼。于是才會有一代人跟隨他尋夢的心聲：“你胸懷大志/正如海上生明月/圓了我們的夢/為了凈化曾經霧霾的天空/為了中國，一個燦爛而輝煌的夢/為了飛翔的翅膀/為了為人民服務的真諦/為了祖國那質樸的民風/把所有的時空穿透/讓我們看到了黎明”。充滿濃情的排比句式奔涌而至，像夢的飛翔。

　　這部長詩的表現方式，是直抒胸臆式浪漫抒情，它以陽光與月光、土地與江河、旗幟與花朵、天空與海洋為主體意象，由此鋪展開去，情思像鳥兒一樣自由飛翔，像彩云一樣自由飄蕩。在詩人眼中心心相印是夢，水到渠成是夢，思念的淚珠是夢，母親的乳汁是夢，河流漫過山巒是夢，北京十月的陽光是夢，那橘紅的棉白的大地是夢，湛藍的天空是夢，綠綠的草地有喜悅的馬群是夢，夢如春花，夢如秋繭，一個民族的夢彌漫在我們每個人心中。有位哲人說把豪情轉化為抒情，是詩人成熟的表現，因為更內在更雋永更有感人肺腑的魅力。辛銘就是這樣，他仿佛是用建筑天堂的色彩，描繪了一種文化圣境，那是詩境也是夢境的交融，令人陶醉，令人神往。

　　《一個人與一個民族的夢》流淌著誠篤的愛國主義深情，他擅于鋪陳和渲染，使這種深情彌漫了他的詩意空間的江河與山巒、大地與天空，令人生發做為中國人的自信心和自豪感。他對這種深情的傳達方式，有時是直抒胸臆的贊美，有時是擬人修辭，把祖國比喻母親，“我在清晨八九點鐘/看著母親的笑容那么永恒/那么地安詳和溫柔/看見：她雙頰的微笑/看見：她甜蜜的舒心/看見：她智慧的優雅/在每日里獲得新生/在每夜里得以復活”，這又是何等甜美而又溫馨。在他的詩中不斷出現故鄉的夢境，玉米與小麥，陽光與河流，而在故鄉之外，“山外是山，人外是人/我的眼里的深井/裝滿了曠野之歌/金色的麥穗搖曳/日光下的收獲/眺望天山下的美麗草原/直到鴿子飛出多彩的黎明/然后，一顆葡萄，一片花瓣/和金銀花和一枝橄欖/中國，二○一四年，向你問好！”先是濃郁的鄉戀情結，相繼是視野的擴展和腳步的高遠，象征與時俱進的時代精神和一個民族實現復興之夢的歲月崢嶸。這種回環往復的抒情方式、博大的詩意空間和豐盈的思想容量，給中國詩壇帶來久違的清新舒朗和蕩氣回腸！長篇抒情詩尤應處理好實與虛的關系，過實則沉滯，過虛則飄浮，應該虛實相映，虛中有實、實中有虛，才會既沉著又空靈。這部長詩略感不足之處是虛過于實而略顯輕淺。辛銘才情勃發汪洋恣肆，詩的結構有欠嚴謹，致使情思脈絡不夠清晰。但并未遮掩這部長詩的光彩，這確是一部“有筋骨、有道德、有溫度”的佳作，它以獨特的審美個性和藝術魅力，彰顯了信仰之美與崇高之美，為長篇抒情詩創作提供了啟迪。(作者為中國詩歌學會名譽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