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問與向道的文藝批評(田玉軍)

　　文學批評不僅是向道的精神之旅，而且也是文學批評家在與作家平等對話中完成的向道的精神之旅。文藝批評家梁鴻鷹的文藝批評文集《向道與叩問》(解放軍文藝出版社2014年出版)是他在叩問和向道的文藝批評之旅中留下的足跡和印痕，表現出鮮明的特色。

　　梁鴻鷹的文藝批評既重視宏觀把握，也注重微觀解剖，并將二者較好地結合起來。梁鴻鷹在把握具體的文藝作品時不是泛泛而論，而是切實把握它的獨特之處，并在這個基礎上探討了當代文藝的發展趨勢。梁鴻鷹對作家徐虹書評的解剖頗能看出這種特色。他認為真正的書評應是以書觀人，由人觀書，人書齊觀，畫“像”與談“書”相得益彰，堅決反對把人與書分離開來，把對書的品評與對人生況味的品評隔絕開來。梁鴻鷹認為徐虹的書評是“書是與人不可須臾分離的復合體、立方體、多面體，她的文字一切從人出發、從作者的真實遭際、情感出發，她的書評從來沒有脫離過具體的人、具體的作家與她所寫的具體的書，人和書合二為一、有機統一，而且她的這些文字蠻有意思、很耐讀�！边@既是對徐虹書評的肯定，也是梁鴻鷹文藝批評的自覺追求。因而，梁鴻鷹的文藝批評并非就事論事，也非泛泛而論，而是將事與理、個別事例與普遍規律結合起來，從而達到具體的叩問和宏觀的向道的有機統一。在對作家莫言的文學創作的把握上，梁鴻鷹不是僅僅停留在總結莫言的文學創作上，而是從莫言的文學創作出發把握當代文學創作的走向。梁鴻鷹認為莫言的文學作品是當代文學研究的巨大武庫，任何當代文學研究幾乎都無法繞開莫言這個巨大的存在。在這個基礎上，梁鴻鷹總結了莫言文學創作對當代文學發展的有益啟示。這既是對莫言的整體把握，也是對當代文學走向的透視，很好地將宏觀把握和微觀解剖結合起來。

　　梁鴻鷹的文藝批評追求藝術的崇高境界。他推崇俄國作家契訶夫，認同契訶夫所說的：“文學家不是糖果販子，不是化妝師，不是給人解悶的；他是一個負著責任的人，受自己的責任感和良心的約束”。梁鴻鷹熱情期盼蘊涵生活的力量和生命的激情的偉大的文學，堅決反對有些作家混淆偉大與渺小、卑賤與崇高，特別肯定史鐵生文學世界的至美境界。梁鴻鷹格外欣賞史鐵生文學世界的純粹，認為“活得更純粹一些，觀察得更明澈一些，讓文字更干凈一些，其實是一切優秀作家的共同特征，而于史鐵生而言，他只是堅守得更為徹底�！绷壶欪棞蚀_地把握了史鐵生這種文學純粹的特征，認為史鐵生文學世界純粹更多的時候表現為以少勝多、以平淡取勝。絢爛至極歸于平淡�！叭粘�、家常、平常是他作品的主調與主色�！绷壶欪椛钪�文藝作品的質量取決于作家生命的質量，文藝作品的力量取決于作家生命的力量，文藝作品的分量取決于作家生命的分量，反對有些作家藝術家在藝術創造上將通俗降低為低俗、將希望等同于欲望、將單純感官娛樂混同于精神快樂。當代文壇缺乏“高峰”是與有些作家藝術家在藝術境界上不夠高有關的。因而，梁鴻鷹由衷推崇契訶夫崇高的藝術境界。這就是契訶夫在患病的最后幾年所寫的信件里，找不到絕望、苦痛，甚至是我們滿以為會發現的悲愁，也沒有悲劇的回聲，也許，他不愿意以自己的陰郁思想給他人以重負，他珍惜值得珍惜的一切，他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大地的生命將自我更新�！痹谶@個基礎上，梁鴻鷹尖銳地指出：“如果我們原始地展示各種丑惡，而不用正義驅逐丑惡的影響，我們的責任就沒有盡到；如果我們消極地表現黑暗與壓抑，而不用光明去照耀黑暗、穿破黑暗，從而讓人們看到美好、感到溫暖，勇敢快樂地參與現實、面對生活，我們就將是最大的失職�！倍鴽]有作家藝術家對崇高的追求，就沒有偉大的文藝。梁鴻鷹不僅追求崇高的藝術境界，而且積極促進當代文藝的“高峰”出現。

　　梁鴻鷹的文藝批評是叩問與向道的。這種叩問與向道的文藝批評絕非可以擱置文藝理論的印象批評和感想批評，而是從印象和感想上升到理論上的叩問與向道。梁鴻鷹認為文藝批評家與作家藝術家一樣，都是把創造更美好的生活和豐富人的精神世界作為文藝創造出發點。因此，不僅不能忽視或否認文藝批評的重要價值，而且還應當增強文藝批評的力量。這是切中肯綮的。如何增強文藝批評的力量呢？最重要的就是強調文藝批評的理論武裝。梁鴻鷹認為：文藝“理論對于文學批評之重要，在于其作為精神資源的可貴，批評就是有精神資源作為依托的言說。事實上，批評如果獲得理論武器的指導，如果得到了有益精神資源的支撐，往往會煥發出巨大的力量。批評的無力有時是因為理論武器或者精神資源的匱乏和使用無效所導致的。面對紛繁的創作實踐，文藝批評要想產生效用，需要增強運用理論武器或精神資源的能力�！碑斢行┪乃嚺�評家卸掉文藝批評的理論武裝時，梁鴻鷹強調了文藝批評的理論資源的重要；當有些文藝批評家要求文藝批評拋棄理論成見完全回歸文本時，梁鴻鷹認為文藝批評家不能脫離社會現實與具體人生。這是可貴而難得的。他認為文藝“批評的力量在于對生活產生切實的影響”。文藝批評不僅要對文藝創作現象發言，更重要的是要對人自身及其存在的社會發言。也就是說，文藝批評不僅是要推動文藝的發展繁榮，更重要的是要在此基礎上，推動人自身的進步與社會的發展。

　　(作者單位：寧波大紅鷹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