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雜軍力角逐的文學摹寫(張書恒)

——讀長篇小說《失聯航班》

　　1990年代初，隨著冷戰的結束，國際形勢也由之前兩個超級大國的較量與博弈進入多極化、多元發展共存的形態當中，國際關系變得更加錯綜復雜。2001年，“9·11事件”的爆發不僅揭開了新世紀的序幕，也預示了新的歷史時期的一些新特點：一些國家從自身利益出發形成新的利益集團，結成軍事、政治、經濟同盟，企圖在世界上造成唯我獨大的局面；在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泛濫的形勢下，地區性的戰火不斷，恐怖主義、極端民族主義、極端宗教主義此消彼長，大有在世界各個角落蔓延之勢。對世界這種新格局、新形態的文學摹寫，不僅是對作家政治敏銳度的考驗，也是文學及時反映外部現實世界的有益嘗試。

　　范江懷的長篇小說《失聯航班》從政治的敏銳性與文學的現實性上表現飛機失事這一題材，無疑是當下人們所密切關注而又充滿好奇與渴望的話題。大家知道，“9·11事件”爆發以來，MH370客機的失蹤、MH17航班的被擊落、德翼A320客機的失事……民航客機成為恐怖襲擊目標的話題逐漸突顯出來。每一次航班失聯失事，大多與國際上不同政治勢力的較量、恐怖分子的猖獗有一定關系。正是在這樣復雜的國際大背景下，范江懷開始了他《失聯航班》的創作。從小說中我們也不難感受到，作者并不是單純地表現飛機失聯這一偶然、突發事件，飛機失聯在這里只是他構筑故事、展現當前國際關系復雜多樣性的一個由頭，他試圖在更宏大的背景下展示大國間的較量與博弈，把飛機失事與當前復雜多變的國際局勢緊密結合起來，進而在更高的層面上宏觀把握和反映自己對這些復雜性的認識和思考。

　　小說講述了H國的一架波音747民航客機在西太平洋上空神秘消失，一時間掀起國際性軒然大波的故事。H國機長金亨根無意間卷入某大國制定的一次秘密軍事行動——“棒球行動”，隨即在該國軍事情報人員的控制下開始了一次跌宕兇險的遠東飛行，卻不幸被另一國軍機發射的導彈擊傷，他駕駛受傷的客機在公海上演了一場驚險的海上逃生。從我們對小說故事的簡要介紹中也能感受到，這是一部故事曲折、情節生動、緊張刺激又引人入勝的小說。更主要的是，作者緊緊抓住失聯航班這一在當下頗能刺激讀者神經的事件來展開故事，把人們耳熟能詳卻又不明就里的事件進行獨具自己思考的文學演繹，的確能抓住廣大讀者好奇的心。

　　事實上，這部小說中所反映和表現出的復雜國際政治和國際關系，已經遠遠超越了《失聯航班》這一故事意義的本身。從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到，圍繞H國747航班的失事，卷入這起事件的諸國均是時常在國際事務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國家，并且，圍繞對航班機長金亨根和中國乘客唐玲的解救與搶奪所展開的國與國之間的博弈，并非只是各方政治力量的較量那么簡單，更是幾方軍事力量的角力。軍事服從于政治的需要，軍事同時又是政治的延伸。各方都力爭在這次角力中占據主動，以在未來的較量中搶得先機。正是這多種因素，使小說中的各國為了自身國家的利益，不惜一切代價地進行了一場爭奪與反爭奪、制勝與反制勝的較量，這也使得小說的故事情節自始至終都在緊張的氣氛中一環緊扣一環地向前推進，使小說的故事既引人入勝又撲朔迷離。

　　令人感興趣的是，小說中涉及了大量當下最先進的軍事武器裝備及其性能的介紹，以及這些最新軍事裝備的使用方法及戰法的運用，這對軍事愛好者與武器癡迷者而言無疑具有相當大的誘惑力。作者長年供職于解放軍報社，又有著一線部隊代職經歷，職業身份和工作需求要求他必須具備多種知識的儲備，而把自己的知識儲備運用于小說創作之中，卻是范江懷作為一個職業軍人和軍事記者既游刃有余又相當討巧聰明的做法。這種做法在小說中表現得淋漓盡致。比如對先進戰機與先進潛艇性能與戰法的細致描述，對航母內部構造及其作戰性能、艦載機操作規程的詳盡介紹，以及軍艦對潛艇的追趕與圍堵過程中所表現出的專業素養等，都讓讀者有讀專業兵器著述的感覺，同時又在緊張曲折的故事發展中得到文學的浸染。如果作者沒有多年的積累和良好的藝術感覺，是不可能寫出如此細膩又頗見功力的小說的。

　　“寫什么”與“怎么寫”的問題，一直是作家最為關切的問題，甚至一定程度上預示著作者寫作生涯的走向與成敗。作為軍人的范江懷將自己的關注點聚集在軍事題材這一領域，當是一種守土有責的選擇。比較其他題材小說，軍事題材小說的寫作更需要作者具備較為全面的知識修養和專業知識水平，因為并不是每個作家都對軍隊，以及軍事裝備和軍事技能了然于胸。這與寫農民的作家不了解農民就不可能寫出優秀的作品同理。更何況，將一次大的軍事行動融入復雜的多邊國際關系之中來進行創作，就更具有挑戰性。這大概也是近年來軍事題材文學創作突破不了的瓶頸之一。也就是說，如果作者沒有良好的軍事素養和對世界風云變幻的精準把握，是不可能寫出這樣一部文學性與可讀性俱佳的軍事題材長篇小說的。范江懷在這條道路上邁出的這一步，是堅實而牢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