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滋味長——讀王鼎鈞《書滋味》(林頤)

《書滋味》王鼎鈞著 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

　　王鼎鈞與余光中齊名，作為臺灣地區十大散文家之一，他的作品在臺灣認知度很高，不過大多數大陸讀者是近年來方才開始認識他的。比起大氣磅礴、被贊譽為“一代中國人的眼睛”的《王鼎鈞回憶錄四部曲》，手頭這本兩百來頁的《書滋味》自然算不上其代表作，但于我已然獲益匪淺。

　　王鼎鈞一世讀書，著述頗多，《書滋味》收錄的乃是他的二十余篇讀書雜感。他在《文心來龍(代序)》中稱：“我寫這些文章的時候確未打算符合某種規范程序，只是偶然讀了一本書，很喜歡，心里生出來一些意思，不免說給朋友聽聽，或者進一步寫出來給更多的人看看，可說是興之所至，欲罷不能�！币郧耙灿羞^用“文心”兩字做書名的書，叫作《文心雕龍》，那是千年前的劉勰做的。劉勰鉆研國學常識，因此用了“雕”字，堅韌而有苦味；王鼎鈞改了一字：“文心來龍”，一字之差趣味大變，頗有作家隱地“風吹哪頁便讀哪頁”的天真歡喜。讀書但凡有所得，“把這顆心所受的感動、所得的啟發記下來，也就是龍來留下的身影足跡了”�？鄬W、樂學，吾輩皆可學之。

　　王鼎鈞烹書，確有滋味。他所羅列的都是極新鮮有營養的“吃食”。讀者諸君大可放心享用，不至于誤吞毒果，也不至于積食不化。假使有一向胃口欠佳或近來難覓美食的，亦可向王鼎鈞的“美食譜”中尋味。王鼎鈞可以邀約大伙兒一同去劉長民女士家中做客，這五口人的散文之家，捧出來的是溫馨喜樂的“平安菜”，保健、保真、�？等�兄弟的文章沿襲了父母的雋永淡然。此外，我們尚可跟著江亢虎一同《臺游追記》，和陳楚年一起“青史青燈青眼看”，在陸達誠神父《似曾相識的面容》中聆聽教誨，也可和阿城下一番曠古爍今、撲朔迷離的棋局……若是讀書累了，也可談談電影、聊聊詩詞、唱唱歌曲，總而言之，這一桌王鼎鈞烹制的美食，有魚有肉有主食，也有瓜果、零食和可樂。

　　酸甜苦辣咸，書中滋味長。讀書人怎樣才能識得書中真滋味呢？這實在是一個比較復雜的問題。同一本書，不同的讀者會有不同的感受，這和一個人的文化素養、閱歷、性情、愛好以及思維方式乃至所處的時代等諸多因素有關。人各有心，不能皆合，但這無妨，自然與社會原本就是多樣的，我們只要知道文心總有相通之處，一同品過一杯茶，一同賞過一片景，不也挺好？

　　古人“三馀讀書”：夜者晝之馀，雨者晴之馀，冬者歲之馀。王鼎鈞加了一條：“老者生之馀”，謂之“四馀讀書法”。對于讀書人而言，要想更多、更深地獲取書中的滋味，最重要的，還是須得有自己的“四馀讀書法”，不遺余力地把“鶻侖底果子”(朱熹語)一一嚼破，到那時，我們亦可烹出自己的書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