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部叢書”是晚清至民國時期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文學翻譯叢書,從清光緒二十九年底開始出版,所出第一本是梁啟超譯西方政治小說《佳人奇遇》,后又陸續出版過《經國美談》《迦因小傳》等書,共10集92種,到1909年出齊,內容涵蓋了翻譯的長篇小說、短篇小說、劇本、傳記、神話和寓言等。1914年,商務印書館開始重新編輯出版“說部叢書”,初集百編即老版的翻印,二集和三集也是百編,四集為22種,共322種,至1924年出齊。此版“說部叢書”一律在書名前按題材來分類,如社會小說、政治小說、冒險小說、偵探小說、言情小說、倫理小說、科幻小說、歷史小說、軍事小說等。
“說部叢書”中的最大亮點是林紓翻譯的作品,如《巴黎茶花女遺事》《撒克遜劫后英雄略》《迦茵小傳》《亨利六世》《霧中人》《埃及金字塔剖尸記》《玉雪留痕》《拊掌錄》《愛國二童子傳》等,在全部322種“說部叢書”中,林紓所譯的就有124種。作為一個不懂外文的翻譯家,林紓用與人合作的方式,成為“介紹西洋近世文學第一人”。作為中國早期翻譯的外國文學作品,“說部叢書”是商務印書館最為有名的一套文學翻譯叢書,盡管存在不足和局限,但在晚清至民國的文壇上,這套叢書有著不可比擬的作用。作為國人最初接觸外國文學作品的開始,用文言譯成的“說部叢書”,為閱讀者打開了一扇展望世界的窗口。
在顯現“說部叢書”的意義中,對于正處于從傳統典籍中擺脫出來的不少現代作家而言,青少年時代的閱讀在一生中尤為重要,他們正在尋求可以讓自己所接受的書籍,“說部叢書”很好地充當了這一角色!罢f部叢書”的閱讀史,其實就是一部外國文學的接受史。
周作人既是“說部叢書”的閱讀者,又是參與者。在早期閱讀“說部叢書”過程中,周作人印象最深的是林紓的翻譯。他在日記中就有記錄:“十三日:陰。上午大哥來,帶來書四部!挛绱蟾缁厝!薄罢绱蟾鐏,帶來書四部。下午看《包探案》《長生術》……夜看《巴黎茶花女遺事》!边@是周作人接觸林琴南與西方文學的開始。其實周作人接觸“說部叢書”也是受了魯迅的影響。魯迅、周作人最初閱讀與翻譯介紹西方文學時,是有著一定的文學取向的,即關注弱小民族和作品藝術性,這在兩人之后合譯的《域外小說集》中可見其實。
1907年3月,周作人和魯迅合譯了英國哈葛德、安特路朗合著的小說《世界欲》,譯后易名為《紅伶佚史》,由商務印書館作為“說部叢書”第78種出版,列為“神怪小說”,作者署名會稽周逴。其后的1909年,周作人還從世界語本翻譯了匈牙利作家育珂摩耳的小說《匈奴奇士錄》,列入“說部叢書”出版。周作人和“說部叢書”的淵源,從最初的讀者到后來的譯者,這部書帶給周作人翻譯上的靈感,很大一部分在于林紓的譯文。所以在1924年12月的《語絲》第三期上,周作人在《林琴南與羅振玉》一文中表達了他個人對林紓的敬意:“但他在中國文學上的功績是不可泯滅的!蠈嵳f,我們幾乎都因了林譯才知道外國有小說,引起一點對于外國文學的興味,我個人還曾經很模仿過他的譯文!
沈從文在青少年時代,懷著美好的文學理想,開始讀“說部叢書”是在1920年前后!坝H戚家里有兩大箱商務印行的‘說部叢書’,這些書便輪流做了我最好的朋友……我喜歡這種書,因為他告給我的正是我所要明白的。它不像別的書盡說道理,他只記下一些生活現象。即或書中包含的還是一種很陳腐的道理,但作者卻有本領把道理包含在現象中。我就是個不想明白道理卻永遠為現象所傾心的人。我看一切,卻并不把那個社會價值摻加進去,估定我的愛憎!
錢鍾書接觸“說部叢書”是在1922年前后,那時他還在無錫東林小學學習,第二年考上了美國圣公會辦的蘇州桃塢中學。
“我自己就是讀了林紓的翻譯而增加學習外國語文的興趣的。商務印書館發行的那兩小箱《林譯小說叢書》是我十一二歲時的大發現,帶領我進入一個新天地,一個在《水滸》《西游記》《聊齋志異》以外另辟的世界。我事先也看過梁啟超譯的《十五小豪杰》、周桂笙譯的偵探小說等等,都覺得沉悶乏味。接觸林譯,我才知道西洋小說會那么迷人!卞X鍾書在《林紓的翻譯》中寫道:“我把林譯里哈葛德、歐文、司各特、迭更司的作品津津不厭地閱覽。假如我當時學習英文有什么自己意識到的動機,其中之一就是有一天能夠痛痛快快地讀遍哈葛德以及旁人的探險小說!
林語堂在1908年前后于廈門尋源書院讀書期間,首次讀到了商務印書館的“說部叢書”!罢f部叢書”對于林語堂的影響,不僅使他早年學習到優秀的文學作品,并且在他學貫中西的求學過程中,兒時的閱讀記憶一直銘刻在心,也促成了林語堂之后的文學創作。
“說部叢書”所影響的后世作家,遠不止周作人、魯迅、沈從文、錢鍾書、林語堂等幾個,其實還有不少作家也從小閱讀,如張天翼、巴金等。商務印書館編譯出版的“說部叢書”,是中國早期譯介外國文學的開始,他們以帶有前曕性的出版方向,使這套文學翻譯叢書,成為幾代人的美好閱讀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