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李素芝的意義(陸文虎)

　　殷實創作的《天行健》(解放軍文藝出版社2015年1月出版)是一部感人至深的報告文學，真實地記述了一位新時代雷鋒的行跡。

　　雷鋒是戰士的完美榜樣。他生活在一個已經遠去的樸素、激情、集體主義、物質匱乏而社會風氣良好的年代。那時，人們的革命理想高漲，奉獻精神普遍，官員的貪污腐化只是個別現象，普通人的自私自利會受到全社會的唾棄。人們還不太認識個人的價值，為了國家和集體的利益，隨時都準備犧牲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大多數人心甘情愿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工作，真誠地想只當革命大機器上的一顆小螺絲釘�！拔覟槿巳恕笔侨藗冏杂X遵守的行事原則，“人人為我”則不為人們所看重。雷鋒是一個單純、善良，有宗教精神，始終在自我完善的典型，雷鋒精神是時代精神的濃縮和升華，雷鋒境界是被廣大人民群眾所認可的理想境界，是一種即使身不能至，而心向往之的境界。后來，雷鋒被廣泛宣揚、大力神化，最后達到被人質疑的高度。與此相伴隨，大量雷鋒式英模不斷出現。其實，歷史已經發展，人們的視野已經打開，人的主體性大大提高，個體的價值受到尊重，社會價值觀已經呈多元化，特別是經過文化大革命的極端政治化和改革開放后的普遍商業化，今天的中國人已與往日大不相同。人們認識到，雖然生活中還有偉大的人、高尚的人，也不乏善良的人、美好的人，但是，不可能有絕對奉獻、絕對利他、絕對純粹的人。即使是模范和典型，也不應是不食人間煙火、沒有七情六欲、不需要物質生活、沒有任何缺點弱點的抽象的人。

　　然而我們發現：李素芝異乎是。李素芝既有時代精神的高度，又沒有被污濁的社會空氣所污染。1976年主動要求進藏時，他繼承了雷鋒精神。在西藏38年的實踐中，他把雷鋒精神已經發揚到一個雷鋒永遠不可能達到的新的高度。殷實說，從不同的角度看待李素芝，能夠找到李素芝的“真身”和“靈魂”。作為一個漢族人，他認為“藏族牧民的純凈眼光，渴望的眼神，目送的目光，可以洗凈自己的靈魂”。因此，他真誠地尊重藏族同胞、愛護藏族同胞，他尊重他們的生命，尊重藏民族的文化，尊重西藏的人權。他對待他們猶如對待自己的父母妻兒、兄弟姐妹。作為一個醫生，他“著眼于這塊土地上民眾的幸福安康、社會的真實改造”，不僅全心全意地為藏胞服務，而且是科學地、神奇地解除他們的病痛和生活上的困難。藏族牧民給他獻哈達，要求他摸頂，這是對他最大的尊重、信任和愛戴，這時他就是藏胞心中的活佛。作為一名專業技術軍人，他做手術1萬多例，寫論文200多篇；他用自己精益求精的本職工作、創新的理念、精湛的技術，他創造的新學科、新技術、新醫藥，治愈無數，救活無數；他以實際行動打動了僧侶、藏胞的心，為藏地的安寧穩定作出了極為重要的貢獻。作為一位院長，他以遠見卓識和務實精神，為西藏軍區總醫院的建設、發展作出了非比尋常的貢獻。作為一位副司令，他不僅考慮如何強化駐藏部隊戰斗力、增強官兵體質的問題，還有效地調適著駐地藏胞的情緒，增強他們對社會主義祖國的向心力。作為一個現實生活中真實存在的人，他經歷著每一個普通人都會有的現實體驗：事業的順逆起伏，輿論的褒貶不一，心情的喜怒哀樂，身體的病痛傷疼，家庭的分居聚合，與親人的生離死別……他既是一個有偉大事業、有高尚靈魂、有重大成果、有人格魅力的人，又是一個與常人無異、沉浸于人間煙火、經歷著日�，嵤碌钠胀ㄈ�。

　　正因為這些，李素芝才可愛、可信，值得尊敬。李素芝是走向現代化的中國現實中一種稀缺的人格類型。

　　《天行健》是一部通過寫個人而寫出群體的報告文學。不是只突出個人，而是突出群體中的突出者，寫突出個人帶動起來的突出群體。

　　我驚喜地發現，殷實不僅是一位詩人，也是一位學者�！短煨薪　肥且徊恳饬x遠遠超出文學本來意義的跨學科文本。作為文學作品，我不僅從中讀到了詩人固有的熱烈激情，還讀到了哲學家從案頭上形成的冷靜思考，讀到了歷史學家通過稽古鉤沉得來的遠見卓識，讀到了文化人類學者廣泛深入的田野調查，也讀到了科普作家深入淺出的醫學普及。作者的激情和思考，引領讀者走向真實的西藏，使我們在了解李素芝的同時，還了解了淳樸、真實的藏族同胞，看到了藏地的風物，領略了西藏之美，接觸了藏區文化，了解了西藏問題。殷實指引我們看到的，不是被誤讀的西藏，既不是某些人眼中的香格里拉，也不是西方媒體的惡意偏見，而是一個真實的西藏。所謂“西藏問題”，并不是一個簡單、孤立和絕對的問題。新中國廢除政教合一的農奴制，實行民主改革，使西藏社會大幅度飛躍。人們的生活水平顯著提高，生活方式也極大地現代化了。當地人口增加了一倍，人均壽命從35歲提高到了67歲。任何沒有偏見的人，都能看出西藏的發展、變化。那些植根于西方經驗的“東方主義”言說，與現實的西藏是完全格格不入的；那些對西藏歷史一無所知，對今日西藏不屑一顧，對現代藏族思想文化發展史置之不理，一味鼓吹“西藏獨立”的人，其實是極為可笑的。殷實用有節制的史料細節展示了西藏的歷史進程與發展現實，告訴我們西藏為什么是中國的一部分。他回顧了舊時農奴制度下西藏百姓的痛苦生活，告訴我們今日西藏的客觀樣貌，告訴我們那里究竟最需要什么，那里最緊要的問題是什么。于是，我們才讀懂了李素芝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