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童趣與憂患心事(黃桂元)

——讀周玉寧兒童科幻小說《楊小陽的假期》

　　《楊小陽的假期》給了我幾個驚訝。第一個驚訝與作者有關，周玉寧長期編輯文藝報紙的理論版，時有涉及哲學、文化和人性思考方面的隨筆問世，怎么會變戲法般地在臺灣出版了這部兒童科幻小長篇，且顯示出一種駕輕就熟的寫作從容。第二個驚訝與作品有關，讀《楊小陽的假期》的過程中，我的成人閱讀心理在悄然變化，不覺間被其中的故事所吸引，進而生出“返老還童”的恍惚。

　　這本小說涉及了大量的現代科普知識，故事情節張弛有度，擬人化的敘述生動逼真，想象奇特而語言樸素，童趣盎然卻寫法淺白，某些科技、電腦術語的適時穿插和運用也不失貼切、巧妙，使之形成兒童科幻小說特有的閱讀興味，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周玉寧沒有刻意增值小說的文學性，沒有強調對兒童形象的塑造，也沒有以放大驚險、渲染奇幻贏得市場青睞，而是通過講述楊小陽的一次意外漫游，播種關愛地球、敬畏生命、憂患未來的心靈種子，以此喚起對于兒童精神成長的深切關注。

　　十歲的四年級小學生楊小陽生長于海邊，暑期到姥姥家玩耍時，遇見一只“太陽公公”派來的小海龜使者，并被它帶到了地球的另一維，依次漫游了“植物島”“動物島”和“水晶島” 。楊小陽離開海邊的這個下午，因“時空擴壓法”的作用而相當于地球另一維的一個星期，甚至沒有耽擱按時回到姥姥家吃晚飯。這個亦真亦幻的漫游過程，楊小陽見到了些什么？有“植物島”的老橡樹國王、太陽花使者、槐樹侍衛、外星菊花，“動物島”的豬豬國王、白兔使者、白眉猿博士、狗博士、豹子搬運工、梅花鹿保育員、山羊老師、河馬議長、黑猩猩總工程師、袋鼠醫生、羚羊服務員，以及“水晶島”的海豹使者、企鵝王、人魚、北極熊院長、海狗護士、海象主任、海馬博士、海獺博士、海獅站長等等，它們皆屬于來自外星球的“移民” ，文明禮貌，和諧相處，各司其職，秩序井然。楊小陽還參觀了植物島博物館、飛碟制造工廠、動物島的幼崽與變形、水下宮殿、地球海洋生物救護院、水晶島天文觀測站、時空轉換器等等。他對眼前的一切很好奇，比如，章魚樣的幼崽為什么要變成各種動物？河馬議長解釋到：“我們畢竟是外星生物啊，也有高度的文明�！�…我們不變成人類，一方面是出于對人類的尊重，一方面也是為了方便。你看，我們現在多方便呀，既不用做衣服，誰是做什么的又一目了然。 ”動物不僅尊重人類，還在為人類分憂解難。在水晶島實驗室，海象主任向客人介紹地球氣候變暖對地球生態環境的影響，為消除北極冰川的融化對海平面上升帶來的可怕災難，它們正在研究一種無毒無害、對地球生物不會造成影響的制冷劑撒在南極冰蓋和北極冰川上，阻止其融化；同時指出，“制冷劑的制冷效果只能維持幾個月，如果人類還是大量排放溫室氣體的話，氣溫上升，冰川還是會融化” ，所以，“制冷劑只起緩解作用，最根本的還在人類生活方式的改變” 。小說中，那些來自外星球的動植物“移民”只是暫住地球，將來還是要返回的，卻比人類更懂得居安思危，愛護地球資源。

　　楊小陽目睹了海洋生物們為解決地球海嘯帶來的災難做的各種實驗，如準備在災害中心鋪設生物防護網，減輕震動力度，阻止海嘯災難的形成。他的內心既觸動，又憂慮，因為他知道有的時候人類對待動物并不友善。當海豹使者把楊小陽引到珊瑚塔，由北極熊院長領著參觀“地球海洋生物救護院”時，直性子的海狗一見客人，就指責人類整天殘害生命，把楊小陽說愣了。北極熊院長在一旁嘆口氣說：“這也確實不怪海狗，你們人類確實在破壞地球海洋生態。每年都要捕殺大量的鯨、大量的鯊魚，破壞珊瑚群，過度捕撈魚類資源，讓地球的海洋生態越變越糟。 ”這些外星球“移民”尚且懂得地球是唯一的，地球和人類命運休戚相關，應該倍加珍愛，而我們人類又該如何做呢？相信讀過這本小說，小讀者們會有不一般的答案。楊小陽回到海邊家鄉，像是長大了許多。他的憂患心事也影響到了周圍的小伙伴，大家積極參加學校的環保小組活動，阻止了張小蟹的爸爸繼續捕殺鯊魚。這些意蘊又并非小說的概念標簽，而是與故事整體融為一體，自然生長，完全可以感受出周玉寧對于兒童文學寫作的一種別樣的用心和追求。

　　優秀的兒童科幻小說，并非僅僅滿足于講述一個好玩的故事，而往往兼有科學、幻想、增智、童趣和小說等諸多元素，通過故事完成“超自然”的另一種極限穿越，既“異想天開”又“入情入理” ，使小讀者的好奇心、求知欲和想象力得到充分尊重和極大滿足，同時，對于兒童人文精神的啟蒙和提升也發揮了積極作用。這便是《楊小陽的假期》給我的閱讀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