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格林童話里的《小紅帽》開先河,狼這種動物在童話中總是被定位成“貪婪兇狠”的角色,后來的《大灰狼和小白兔》《狼和七只小山羊》等等故事, 共同創造出經典的“惡狼”形象。所以,當“笨狼”橫空出世的時候,他注定成為一個明星。在笨狼成長的這20年里,他有過許多奇遇,認識了不少動物朋友,學 到了不少東西。而這一次,他終于在《笨狼和小紅帽》里,和人類有了正面接觸并成了好朋友。人類和動物、肉食動物和食草動物,在無數的侵害、提防之后,因為 童真的照耀,暫時化干戈為玉帛,各自擁有了自由,世界變得美好而寧靜。
“笨狼系列”是生活性很強的故事,雖然角色們都是小動物,但讀者可以在故事里感受到自己非常熟悉的日常生活,那是一個由動物經營的、與人類社會 并無太大差別的平行世界。說是“平行世界”,因為即使相似,笨狼和他的朋友們也從來沒有和真正的人類打過交道。而《笨狼和小紅帽》改變了這一處境,以笨狼 為代表的童話動物和以小紅帽為代表的現實人類,在人煙稀少、遠離城市的森林公園相遇了。于是,兩個本來互不相干的世界交叉了,產生了種種奇妙的聯系和沖 突,整個故事擁有了一股新鮮而獨特的張力。
在《笨狼和小紅帽》中,一直都有兩個童話世界,一個是古老的、讀者們耳熟能詳的《小紅帽》《狼和小羊》的故事,另一個就是表現現代生活的《笨狼 的故事》,作者通過把這兩個世界融合起來營造故事張力!缎〖t帽》中有一個戴紅帽子的小女孩、一只吃人的大灰狼、一個生病的外婆和一個救出所有人的獵人; 而在《笨狼與小紅帽》中,也有一個戴紅帽子的小姑娘冬冬、一只狡猾兇惡的大灰狼、一個住在森林里的外婆和一個護林員。但《笨狼和小紅帽》給這些形象賦予了 現代的內容,并且通過笨狼這一形象建立了新的故事聯系。在故事的開始,戴紅帽子的冬冬去探望森林深處的外婆,在路上采摘鮮花,這時讀者會沿著舊童話的故事 軌道前行,產生“小紅帽遇到大灰狼”的閱讀期待,可作者偏偏拓出另一條故事軌道:笨狼出現了!并且歪打正著地救了小紅帽,甚至和她成為了朋友!讀者被突如 其來的情節轉向刺激,既為冬冬的境遇松了一口氣,也對后面的故事產生了更強烈的閱讀期待!侗坷呛托〖t帽》中也有一只小羊叫乖乖,也在喝水的時候遇到了 狼,只是他遇到的是笨狼。當小羊或者讀者以舊童話的觀點揣摩笨狼時,笨狼卻顛覆了傳統的狼的形象,不僅沒有吃羊,還幾次三番營救小羊,反被小羊陷害掉入陷 阱。這樣一只獨特、善良、憨厚的狼,怎能不惹人喜愛?作者甚至也給傳統童話中的食物鏈關系賦予了新的內容:笨狼不吃羊,因為森林王國不允許互相殘殺,并因 此發明了富含動物蛋白質的面包取代獵殺。在故事的最后,大灰狼真的把小豬和小羊吞進肚子里,當冬冬拿出剪刀來準備救出小豬和小羊時,讀者們想到的又是《小 紅帽》的故事情節,可作者設計了一場外婆的“愛的手術”取而代之,小豬和小羊被救出來,大灰狼也在“手術”后靜養傷口、暫時不再為禍森林了,引出一場人和 動物的心靈和解。在一片出其不意卻又溫暖人心的平和中,讀者們從新舊童話的碰撞中獲得了新的閱讀體驗。
朱自強曾經在《小說童話:一種新的文學體裁》中明確提出“小說童話”的概念,“一種以小說式的表現方法創作的幻想故事,其母體是童話,但又吸收 了現實主義小說的遺傳基因!泵绹骷伊_伯特·內桑這樣給“小說童話”下定義:“所謂小說童話就是將沒有發生過的,也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描寫出來,讓人覺得 這些事情也許真的發生過!苯陙碇袊耐拕撟鏖_始大膽使用這一文體,《笨狼和小紅帽》就是一種實踐,也確實給兒童讀者們帶來了新的審美體驗。
《笨狼和小紅帽》通過建立一個相互滲透的二次元世界,將幻想和真實融合起來,使得幻想真假莫辨。在現實的世界里,人們不相信童話或者對其半信半 疑,而在幻想的世界里,一切魔法都理所當然地存在。所以當這兩個世界交叉,現實世界里的人遇到幻想世界里的形象時,會產生一種強烈的戲劇沖突,同時引發讀 者的“想象大爆炸”。當現實世界的小紅帽冬冬和幻想世界里的笨狼相遇時,冬冬是非常驚訝而好奇的:“你是童話里的狼,不應該是真的呀……我一定是在童話里 了!”“讓一只大灰狼背著走,多好玩!這樣的事情值得跟所有同學說!倍鴣碜曰孟胧澜绲谋坷,則表現出一種對幻想本身的不自知:“這不是童話里,是森林 里。我是森林鎮的笨狼,我不知道什么叫童話。童話是好吃的東西嗎?”理先生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一只會說話的狼,可當他或者讀者相信幻想世界里狐貍的“法 術”時,作者卻突然把筆鋒轉回現實世界,狐貍的“法術”是利用人類的貪心進行詐騙,巧妙地形成了一股“反證”的力量。小紅帽的籃子里也不再是面包和葡萄 酒,而是富有中國地域特色的小吃:“姊妹團子、牛角蒸餃、瀏陽茴餅、糖油粑粑、臭豆腐……”更加拉近了我們與幻想世界的距離。對于現代社會的孩子,自然科 學知識不斷增加,理性精神更加成熟,對于幻想文學的接受有了更多障礙。這樣一種幻想與現實交叉融合的寫作手法,無疑可以在某種程度上重新燃起他們的想象火 把。在“結尾:全是真的”一節中,我們隨笨狼回到那個“百分百的”幻想世界,那個森林公園的現實世界如“莊周夢蝶”一般消失了,可笨狼對這段奇遇的堅信以 及小紅帽會否出現在森林鎮這個懸念使得整個故事余味悠長。
在《笨狼和小紅帽》的最后,現實與幻想的融合難分邊界,人和動物達成了一場心靈的和解。作者借外婆和動物們的談話,發出了“野性的呼喚”—— “小豬和小羊決定去野豬林里當一只野豬和一只野山羊”;“人類確實是太自私和殘忍了。我們人類為了自己的利益,改變或者利用動物們的特性,把它們變成自己 的家畜,奴役它們。人類也嘗到了自己的惡果!薄侗坷呛托〖t帽》就是這樣一本讓幻想照進現實的童話故事,它直接切入現實,表現作者對現實社會的關照;而幻 想往往是理想的化身,總在探求更美好健全的人類未來,這也許就是幻想小說的生命力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