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故鄉》 系列作品應是楊獻平的一個轉型之作。這種轉型并不是題材意義的,從題材而言,楊獻平關注的依然是自己創造的文學地理“南太行”。多年來,楊獻平通過系列作品持續書寫自己故鄉“南太行”,即太行山在河北南部、山西東部、河南北部“交揉”的太行山鄉野,并由此輻射整個中國北方!澳咸小辈粌H是楊獻平的地理故鄉,更是他魂牽夢縈的精神故鄉,也是他著力書寫和營造的文學地理。多年來對這片地域的書寫,使得楊獻平越來越深地參悟了這一地域對于自己的意義。
對于楊獻平來說,《生死故鄉》 的轉型首先是一種文體形式上的轉型。借助這部著作,散文家楊獻平開始嘗試以故事的、虛構的形式融入自己對故鄉的洞察與思考:“近來,我也忽然覺得,文學最能打動人心的,僅僅綜述或者一廂情愿的表達和呈現都不足夠,必須要有故事。故事是人心當中最豐茂與自由的物,一旦成型,就會四散奔逃,開花結果,還斜枝橫移,葉片萬狀!钡@些故事又不是純粹虛構的,“這些人以及他們的故事,都是確切的,有據可查的,并且能從南太行鄉村大部分人口中得到證實”。也因此,《生死故鄉》的文體特征非常曖昧,介于小說與散文之間。但我個人認為,里面的大部分篇什屬于散文化的小說。散文化的小說戲劇性不強,但兼有小說文體虛構的自由與散文的真實力量。對于楊獻平而言,我感覺這應該是一種恰如其分的文體。
《生死故鄉》表現了鄉土社會的沉重、虛無與孤獨。鄉土寫作在中國現當代文學中占有相當大的比重。自五四以來,鄉土寫作逐漸形成了兩大傳統:一是魯迅等人開創的鄉村苦難敘述,寫作的主旨是展示鄉村的現實困境,探討療救的可能。一是沈從文等人開創的鄉村牧歌寫作,以詩意化筆調營造烏托邦。從近年創作來看,這兩種傳統都有所賡續。劉亮程等人的創作大體上延續了后一種寫作傳統,在文字中營造了詩意、自足的鄉村世界。他們營造的鄉村美則美矣,但離我們普通人的現實經驗、離我們耳聞目睹的“三農”問題距離甚遠。因此,2010年,學者梁鴻的《中國在梁莊》一面世,立即引發熱議。這一現象從反面說明當下文學創作中真實書寫鄉村的文字太少了。
與《中國在梁莊》一樣,《生死故鄉》對當下的鄉村問題毫不避諱。親兄弟之間因為幾間破房大打出手、殘障者被家人毒死、弱勢者受人欺凌卻無能為力……鄉村社會恃強凌弱的叢林法則,鄉村政治環境的不公正與自然資源的過度開發,功利主義時代背景下的鄉村公共道德敗壞、底層農民的精神狹隘、生存困境與家庭悲劇等,都通過一個個鮮活的鄉村人物故事呈現在我們面前,確切地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立體、復雜的中國鄉村個案。
(《生死故鄉》楊獻平/著,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