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究竟有沒有靈魂?這似乎是個老生常談,又似乎至今未有定論。讀完葛亮的小說《問米》,我感覺靈魂問題其實離我們很近,甚至就在身邊。葛亮在文中通過風水師之口對所謂鬼魂概念的解釋,頗有幾分新意,它介于唯物論與唯心論之間,似是而非,難以求證。
但小說《問米》的真正用意不在于討論靈魂概念和唯物唯心。
故事一開始就采用倒敘的方式,介紹了馬達(“我”)與阿讓認識的經過。馬達在殯儀館工作,業余時間喜歡攝影。一個偶然的機會,馬達在去越南拍攝 通靈人物紀錄片的時候,認識了通靈師阿讓。奇怪的是,阿讓跟馬達一照面,就懷疑這個與他同是華人的攝影師不相信自己。馬達回國后,結了婚,第二次在河內見 到阿讓的時候,他因為生意清淡,已經欠了房東兩個月房租。正在出租屋進行“問米”的阿讓,因把客戶的名字說錯了,白挨了那個中年男人的拳頭。當馬達把他前 不久剛剛榮獲國際電影節最佳攝影獎的紀錄片《魍魎人生》放給阿讓看時,阿讓好像良心發現,同時又一次問馬達,“你真的相信我?”
通靈師到底是糊弄人、還是真能通靈,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阿讓在租屋對馬達首次披露了自己的故事:他來越南的真正目的是為了一個女人。
女人是當年國內越劇團最紅的花旦,余姚人。當年因與團長搞婚外情,被給他們遞情書的阿讓捅了簍子。倆人在團長家被捉奸后,團長老婆自殺了。女人 在團里也待不下去了,先是躲到廣西,后來就逃到了越南。出事那年阿讓18歲,女人32歲。因曾與女人同臺演過戲,女人還送給他一張劇照,平日在劇團也很照 顧他,給他燒獅子頭吃,還給他織過一條圍巾,因此女人消失后,阿讓很牽掛。
8年后,女人突然從越南寄來的一封信,讓阿讓的命運發生了逆轉。
女人得了晚期胃癌,一個人躺在順化一個小醫院里。又瘦又老的她對從國內趕來看她的阿讓說,我快死了,不知道想見誰。就想起了你。
為了一個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女人,阿讓回國后不惜拋家舍業,帶著所有積蓄只身返回河內,陪著女人看病。女人臨死前留下一句話,說死后想有個完整的尸身。
就因為這個囑托,阿讓給殯儀館的負責人老金開了條件,做了通靈師。通靈師一做就是10年。封存著女人尸身的19號箱也冰凍了10年。10年后, 殯儀館要拆了。阿讓就把女尸帶回了出租屋。床底一具很厚實的黑色棺材,就是女人的家。阿讓每日在桐油與藥水混合的特殊氣味中,又與女人一起生活了整整3 年。
讀到這里,我才隱約明白,小說的真正用意何在。
我常想,究竟是什么力量讓阿讓如此癡迷這個女人,難道是因為那封信?“她為什么單單寫給了我?你說,她為什么單單寫給了我?”阿讓與比自己大 14歲的余姚女人沒有過肌膚之親,有的只是精神上的某種暗戀,因此極有可能是單相思。而人一旦陷入了癡情,可以拿一生作為賭注。女人臨死前的一句話,就讓 阿讓做了通靈師,掙活人的錢,“養活”了死人。
窮愁潦倒的阿讓,在度日如年的低谷期,內心也許有過猶豫,但他畢竟兌現了女人的重托,一守就是13年!這期間阿讓每晚端詳著女人的照片,與女人 的靈魂間究竟進行了怎樣如泣如訴、今生來世的精神交流,進行了怎樣竊竊私語、情意綿綿的心靈溝通?我們無從得知,但馬達臨告辭前對阿讓說,“你是最好的通 靈師!
《問米》講述了掙扎在陰陽兩界的心靈守候,給我們越來越不敏感的心靈,帶來深深的震顫與反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