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分割線——》:
借此想象一個戲劇藝術的未來?
20世紀80年代,美國科幻小說家威廉·吉布森在其作品中對“賽博空間”一詞的創造和使用,幫助人類更好地定義了信息網絡所構筑的虛擬時空。此后,小說、電影領域相繼出現了與“賽博空間”主題相關的創作(如形成了“賽博朋克”類型等),用以探討信息技術對人類處境的影響。相對而言,劇場藝術領域雖然出現了“賽博戲劇”、“超文本戲劇”等概念,也產生了如美國的查爾斯·狄蒙(Charles Deemer)的《芭拉的遺曲》、一群莎士比亞迷在網絡上開設的“《哈姆雷特》聊天室”等發揮賽博空間特點(主要表現為文字、圖像、聲音等多種傳播方式的交互性、實時性傳播)的作品,但相對于有人類“第二生活廣場”之稱的賽博空間來說,戲劇藝術可在其中發揮的創造性還極為廣闊。近日,由孫曉星創立于2015年的“en?劇團”創作的“超文本”劇場《——這里是分割線——》,作為第六屆南鑼鼓巷戲劇節“改變公共的風景”單元中一部脫離現實劇場、在“賽博空間”駐扎的實驗,為我們打開了一個想象“賽博劇場”的入口。
《——這里是分割線——》,如其名稱中所包含的網絡熱詞“分割線”一樣,是一個由近年來青年人在網絡中創造的流行語言、圖案,及由此形成的現象作為素材,進行復制、粘貼、鏈接而成的網站。登錄后,訪客/觀眾會看到“一切帶有下劃線的文字”都可以被點擊的提示,繼而進入網站所羅列的三個板塊/場景,它們分別為:“C.K沉珂的碎片化幽靈”(以有“90后非主流教母”之稱的沉珂的聊天記錄構成)、“LOL”(以LOL《英雄聯盟》游戲界面元素設計的地圖搜索引擎)以及“鬼畜人間”(由大量重復的表情符碼方陣與噪音、即交雜播放的音樂構成)。每個場景的專屬頁面都充斥著零散的可進行點擊的“下劃線”(一個詞語、一張圖片或一個標志等),由此鏈接到與下劃線內容相關的文字、圖片、視頻、游戲、下載頁面等,這些鏈接或單一、或多重,彼此的交互較為零散、淺顯。 就此而言,“分割線”似乎并不具有與一般網站相區別的明顯特點,而表演或表演者與觀眾的非同步在場,或許也使得超文本戲劇、賽博戲劇的概念顯得勉強。但有趣的地方在于,創作者雖以非專業人士的理由標榜作品的“低技術”制作,但這同時也構成了一種對日常個體在賽博空間瀏覽/行動本身的戲仿、拼貼和夸張,這也正是屬于青年賽博文化的主要特點。創作者通過對這些特點的聚合和放大,喚起訪客/觀眾對自己在賽博空間中日常行動的意識以及新感受,這倒是我在這部作品中所感受到的“劇場性”所在,如果戲劇從根本上離不開對人類行動的模仿,那么人類在賽博空間的行為也必將成為定義賽博劇場的重要參照之一。
作為“分割線”延伸活動的“IRC劇場”(Internet Relay Chat)則更接近一個我們對“賽博劇場”的期待。6月27日晚上8點到12點之間,170多人如約在這一時段加入了一個名為“IRC劇場”的微信群,“即席”參與了一場實時、即興的演出/事件:參與者通過分享、復制、貼圖,更換頭像等網絡行為,或形成無意義的行為重復,或進行角色扮演(自發上演了“西游記”片斷),以手指敲擊代替身體表演,賦予或是突顯了賽博空間這一時段的“劇場”特點。
《——這里是分割線——》是一部還在線上不斷創作的作品,同時,無論是素材選用或是鏈接設置,“分割線”都具有鮮明的個人色彩(如第二場“LOL”直接源自創作者在現實世界穿行的地理經驗)。由此,這個更接近于“青年亞文化展覽”式的網站及其行為本身,其當下的意義如果更在于創作者借此提出對當下戲劇藝術發展的抵抗、質疑與對新形態的召喚,那么賽博劇場的真正確立、及其意義所在,似乎還需要更為多元的實驗和討論。對此,“分隔線”作品的第三部分(以網絡語匯方陣構成的“廣場”)意象,或許為“賽博劇場”提供了一個不錯的討論起點,在一個戲劇藝術發生場所越來越自由的年代,我們回望戲劇藝術的曾經發生之地(從可以議事的廣場,到作為論壇的劇場),并借“分割線”的出現展開聯想:“賽博空間”自身所攜帶的自由與公共等特點,是否將為戲劇藝術未來的駐扎地提供新的時空特點與生命動力,而戲劇藝術的構成元素及彼此間的關系又會出現哪些新的變革?我想“分割線”已經開始試圖回應這些問題,而更多的可能性將存在于此后不斷的實踐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