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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通自身寫作與現代文學的血脈(郭艷)

    http://www.rjjlock.com 2015年09月10日10:16 來源:北京日報 郭艷

      對于現代個體人來說,宗教、哲學和文藝在人的內心開啟了一個新的宇宙,在這個宇宙中,人的肉身、心性和靈魂在懸浮中被打撈,在掙扎中被施以援手,在墜落中被營救,在死亡的陰影中被光亮所喚醒。

      阿來《蘑菇圈》(《收獲》2015年3期)是繼《三只蟲草》之后又一篇回歸啟蒙之作!度幌x草》呈現了少年桑吉面對現代文明、自然和宗教的選擇,作為隱喻現代啟蒙的象征符號,“大百科全書”對于藏區少年具有強烈的吸引力。這種現代啟蒙承接新時期以來“人的文學”,同時又剝離了科技理性的權威性,穿透時代的浮華進入到對于“人”更為深入的內省。而《蘑菇圈》則是對于1980年代以來人道主義的復歸,和1980年代不同的是,阿來一方面將人道主義具化到個體人的命運,一方面凸顯出個人主體性對于時代變遷的應對。阿來在被拋入歷史的個體命運中加入了人性的堅韌和超拔,從而將1980年代“政治的傷痕”和“政治的反思”置換成現代個體面對歷史和當下的人道主義觀照,從而凸顯出作家對于現世生存經驗和精神傷痛的現代性反思和內省。斯炯用一生的時間見證了變遷中的機村,她的一生可以在各個時代節點進行苦難敘事,然而斯炯用淳樸而堅韌的個體生存打敗了苦難,在個體的艱難生存中給自我、他者和世界以最大的慈悲與光亮,由此,斯炯也日漸遠離苦難,并在苦難敘事中抵達俗世中的神性。蘑菇圈無疑是一種隱喻的符號,此岸世界的神性或美好之物往往是隱秘的,需要我們用良善美好的心性去澄明,然而,更多的功利之徒卻以尋找之名將一切神秘美好之物掃除殆盡。

      路內《慈悲》(《收獲》2015年3期)彌散著濃烈的苯酚味,國營化工廠的污染像慢性瘟疫一樣彌散在文本的字里行間,凸顯出灰色頹敗的人生氣息。小說呈現出一個和上個世紀主流敘事相間離的工人階級人生樣態,在基本生存線上掙扎的工人們被苦難所浸泡,活著從某種程度上是動物般殘酷而盲目,同時又是“人”,因而被動承載著人性鈍感卻依然沉痛的傷害。路內將工人階級從階級的概念中剝離出個體人的活色生香,這是一個個帶著筋肉勞動者體溫和蠻力的人。小說人物身上涌動著人性最本質的沖動,又在被時代裹挾的前行中按部就班地生老病死。小說通過師傅和水生的慈悲人生,讓生命在動物性層面向上延展成為人的生存,人的尊嚴在時代鏡像中緩緩呈現出悲涼底色中的溫潤。路內小說一貫邊緣人物的“冷敘事”在“慈悲”的招魂聲中闊大溫暖,作者也在這個長篇中找到了屬于自己真正的敘事腔調。

      這兩部作品都將具有非常重要的文學史意義。阿來作為橫跨當代文學寫作四十年的小說家,日益打通自身寫作和現代文學的血脈聯系,又在新的時空節點上為中國文學提供了新的現代性啟蒙樣本。作家個體對于現代性的反思和內省坦率真誠,他自身的科學理性和人文情懷堪與現代經典作家比肩。路內作為70后作家,終于從個人化的敘事風格一路突進,在這個長篇中,他打通現代個體與階層、日常和苦難的多層鏡像,以一個平凡的工人“水生”的慈悲心性來對抗人性的盲目、混沌與黑暗。由此,路內的寫作標志著當下中國青年寫作對于歷史和當下整體性經驗的把握和敘寫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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