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氣息從鄉下來》,班美茜,80后女孩的詩集。我看到了一汪清澈的星空、一際清新的田野,我聞到了雨的氣息……
她的詩歌如此清淡、自然,有著讓人不敢觸摸的傾瀉的光韻。她是從田野中走過來的女孩子,在她的筆下,有梨花、桃花、蘋果花、藍蝴蝶、還有老牛和公羊,它們在春天的早晨或者夏天的暮色里和她對話,她聞到了它們的氣味,聽到它們的聲音和呼喚,她淺淺、淡淡地把它們寫進了詩里,沒有濃稠的裝飾,沒有妖艷的喊叫,沒有一切浮躁的雕琢。詩,是白描,是傾訴,是均勻的呼吸,她把“最純凈的心都藏在草木里”。那是她的草木,故鄉的草木,詩歌的草木,靈魂的草木。
她的那首“雨的氣息”簡直就是一首童真般的歌吟:“深夜。聞到雨的氣息/從故鄉來/想起/麥子的小蠻腰夭折了/屋檐下/有些人在怨天,有些人在自省”。只有經過鄉村生活經歷的人才能寫出這樣樸素無華的句子,寫出鄉村生活中那一片青綠單調的雨水的氣息,以及其中蘊藏的生機。
如果單單在她的詩中讀到一抹淺顯的歌吟,我想,我還不是真正理解班美茜。真正的詩是骨子里的滲透,是靈魂的撞擊,是思想,是探求。張承志說“惟有詩的含蓄和內力,能包容人們企圖傾訴的東西!比绻覀冎皇菑谋憩F手法、語言藝術方面去考量一個詩人才質的話,那就不可能深入探求到對方的內心和靈魂。班美茜那首“談到靈魂”撼動了我:“晚上,一群大詩人在微信上/談論詩歌/我在車間裝彈簧/他們談到靈魂,我的彈簧晃了晃/他們不談靈魂,我的彈簧也晃了晃/我看一眼手機,再檢查一下彈簧/有那么一瞬,我的心搖晃得厲害/我擔心,我沒有靈魂!边@首詩,讓我想起了班美茜身上的標簽:她是個打工詩人。她在車間里邊裝彈簧,邊寫著詩歌。她在詩中訴說她的生活狀態:“我們終日與一臺臺機器稱兄道弟/加班,加班,無休止地加班/我們的爸媽今年六十大壽/我們不能請假,不能回去慶祝!卑嗝儡,她不是白領,不是公務員,她是個從鄉村來到大上海的打工者。盡管她現在有了份不錯的工作,有著安穩的生活,但是她曾經去收過廢品,去私立學校教過書,還做過保安!這是我從她的后記中所看到的信息。女詩人的身份和經歷影響著她的創作,就像鄭小瓊、就像余秀華,因為鄭小瓊打工,因為余秀華是農民、是殘疾人,她們特殊的身份和特殊的經歷導致我們開始注意她們的創作。盡管,她們的作品本身也是屬于優秀的,但是,世俗的人好像必須非得通過這樣的標簽才注意她們的創作。這難道不是詩歌的悲哀嗎?我們應該要拋棄詩人外在的一切,從文本到文本,我們才能經歷一場純粹的閱讀,進入到詩人純粹的生命體驗,看到她們的靈魂,看到她們沉入在生活中的影子。班美茜的靈魂在哪里呢?她還是一個輕淺的不諳人事的女孩嗎?她在努力捕捉生命中陰郁的光影,那些深邃和憂傷以及豐富的東西,進而完成一種詩歌的使命。
是的,詩歌的使命!卡夫卡說:“作家的任務是預言性的”,“真正的現實是非現實的!比绻覀儗W不會從奇妙的藝術中尋求到一個通道,把現實和內心架構起來,把外象和靈魂連接起來,那么,我們還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優秀的詩人!就像班美茜自己所言的:“從前我總希望走出詩中‘小我’,于是我寫農民工的生活,以第三人稱的書寫方式呈現底層農民工生活情感,諸如此類的文字。我以為那就是走出了詩之‘小我’,F在我不這樣認為了,開始注重的不是書寫本身,而是書寫者的內心所折射的光影,一切又從‘我’開始,我就是一個世界,一個宇宙!边@個宇宙就是她生活中的小美:從鄉村的河流、幾聲鳥鳴、幾滴雨水,到大地的大美和時代的思考。雨的氣息從哪里來呢?它已不僅僅從鄉下而來,它已經開始慢慢浸潤到這個城市,彌散在這個城市的肌膚里,彌散在班美茜未來長長的生命旅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