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穗者(油畫) 【法國】讓·弗朗索瓦·米勒王學芯的詩章里有清晰可辨的藝術圖景,有引人入勝的美學意境,有活靈活現的自然生趣。徜徉于詩人編織的分行文字中,如同置身于一卷美妙異常的風景畫里,那里花香四溢,鳥語如歌,給人帶來無與倫比的閱讀快慰與精神滿足。尤其是對江南物象與人文的描摹,王學芯更給人以用筆細膩、表現精微之感,他用巧手點染出的“江南”畫軸,總是那樣的情意款款,氣韻生動,涓涓流淌著捧手可掬的生命情趣和歷史意蘊。
“樹的遠處是一片湖/過去的波已經消隱/散亂的光亮/都是一言不發的褶皺/夜霧和燈光合成的空氣/寒冷從椅背上急劇下降/身軀墜入其中/從挺直/到收縮/在這樣的風里坐著/左耳呼嘯而過的事情/我用細細的手指/掏右耳一些已經不癢的往事/而曠野遼闊/大地聽我靜靜地呼吸”(《在曠野里呼吸》),江南的“曠野”,或許并不如塞外那樣開闊和雄渾,但也是一處不可取代的生存空間,自有一種獨具特色和力量的人文氣度。在江南的“曠野”上自由呼吸的詩人王學芯,被江南大地的物事人情所感染,頻頻創作出光彩煥然的動人詩章,將江南大地的神韻與風姿鮮明彰顯出來。
在王學芯的詩歌里,江南常常是雅靜、寧謐、安詳的,是飽含情意的,是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美妙世界。他寫清晨的田野:“周邊的山靜極了 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一種萬物的綠色/說服任何人的知覺/從潛入池水的陽光里 在/反射的空中 我搭上/一只麻雀的翅膀”,安靜和蔥綠,構成了江南清晨與田野的基本色調,為這怡人的情景所感染,詩人由衷地發出這樣的心靈訴求:“我愿為這清晨留在這里/麻雀從我夢中的樹上飛來/在啄醒一棵小草時/我有露珠的明亮”。他寫小城的黃昏:“黃昏浸在小巷的邊緣/一座江南民居 墻上移動/最后淡淡的光/像記憶中的炊煙 從額頭上/升起 在空中懸浮不動/那種晚霞的溫暖/直抵過去的星辰”(《秋風的回旋》),這江南的黃昏是溫暖的,散發著撫慰心靈的情味。
在王學芯筆下,江南的植物和動物也都是美麗誘人的。滿眼的油菜花仿佛性格開朗的少女,在發出迷人的“歡笑”:“油菜花燦爛同幾個少女/在一起 她們質感的呼喚聲中/墊起一片村莊/這穿過空氣而來的晃眼/有一種被照亮的滾燙……現在眼前的一切都在燃燒/一半因為光線 一半因為氣息/如果目光能夠移動我的向往/那在融入之前/我先聆聽一朵油菜花的笑聲”(《油菜花開》)。在江南,小鳥的形象總是嫵媚可人的,常能激發起詩人次第的靈感和無邊的想象。王學芯對江南小鳥的書寫頗具功力,寫出了江南大地這種輕巧動物的靈性之光!坝靡桓湽 從杯底/吸進山那邊的深溪/深溪藏在兩棵古樹的密葉叢中/小村向山腳散開/所有的鳥聲從肩上的樹杈/向我傾瀉而來”(《一根麥管》),鳥聲“傾瀉”,極言鳥聲之稠密,也彰顯了它饋贈于詩人的聽覺之享受!耙蝗壶B從斜面飛來/點擊了樹林的天際”(《夢》),這展示的是江南之鳥輕盈快捷的一面!傍B從一張釉亮的葉上起飛/沒有一絲聲響/像往上飛揚的詞語/我的天空觸摸到了詩的光芒”,“一只翠鳥唧唧鳴叫/在天空寫著微笑的字/一圈又一圈/而我身后是幽深的景象”(《飛鳥散記》),不言而喻,不管是有聲還是無聲,小鳥給詩人帶來的藝術啟迪都是無限豐沛的,小鳥的世界總是有無限的詩意在騰躍,在飛揚。在我看來,詩人之所以能將江南的小鳥寫得那樣栩栩如生,充滿精氣神,是因為詩人與小鳥之間有著某種不容忽視的同構關系。某種意義上,詩人就是精神世界里的一只小鳥,他們有著無拘無束的追求自由的心靈渴求,他們在藝術天地里精騖八極、心游萬仞的精神情狀,也正與小鳥的生命狀態與存在狀況相類似,而他們的每一次詩歌創作,無疑是思想的一次放飛,想象力的一次翱翔。從王學芯對江南小鳥的精彩描畫中,可以體味到他內在的非凡想象力和對自由精神境界的無限向往之情。
(作者為嶺南師范學院人文學院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