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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吞咽黑暗的動作有如吮吸乳汁(云也退)

    http://www.rjjlock.com 2015年10月13日10:23 來源:北京青年報 云也退

      活在每個世紀初期的人,多半要比一個世紀的晚期更疲沓一些,更玩世不恭一些,時間視野很開闊,又沒有什么動力驅使他們去緊著完成什么事。不過,有一些人無法有意識地放輕松,待在生活的表層:所有孩子,很多老人,生過大病的人,經歷過巨大變故和苦難的人。

      2 歲的時候,斯維拉娜·阿列克謝耶維奇差點餓死。在如今屬于烏克蘭的一個叫伊萬諾-弗蘭基夫斯克的小地方,家里一貧如洗,父親只能出去行乞,一日來到了一所 修道院。門打不開,兩個同樣饑腸轆轆的同伴把他扛起,讓他翻墻而入,找到了里面的修女。修女讓他趕緊走,這里沒有他待的地方,又叮囑了一句:你老婆可以來 這里干兩個月的活,我們每天會給你半升羊奶。

      就靠每天喝羊奶,斯維拉娜活了下來。這段苦難的身世并沒有旁證,斯維拉娜明白,說多了 會引人反感。在為了揭露被官方隱瞞的阿富汗戰爭和切爾諾貝利核泄漏事件真相而八方走訪的過程中,她已經遇到過很多人,不愿講述自己受過的苦,或者懷疑向他 們打聽苦難的人,把自己的故事拿去賺錢。這些經歷讓她怵惕不安。非虛構寫作要頂著道德風險,即便是她本人回憶自己的童年,看上去也是經過仔細權衡裁剪過 的,要排除聽眾對“販賣苦難”的懷疑就必須準確、節制,控制音量,細節太突出就會失真。真實的證詞是寶貴的,價值不可估量,又很脆弱,常常無法驗證。一位 日本導演讀了斯維拉娜的書,提議跟她一道去她的家鄉,把那所修道院找出來。他們去了,常年遭禁并流亡的斯維拉娜難得回一次家,但修道院已經湮滅不見,原址 只剩一片墳場。

      你是不是愿意信任一個專一地書寫同一個國家的受難者,并且揭該國政治黑幕的人?這個國家雖然瓦解了,但它已塑造成的 人民氣質是不會有大變化的,他們熟悉貧窮和暴戾,情緒化,容易拜倒在強人的腳下。講真,即使諾貝爾文學獎也無法替斯維拉娜的誠實背書。如果你先入為主地認 為她是個反蘇派,那么大可以把她的書當作別有用心的出版物,諾貝爾文學獎,就像六年前發給羅馬尼亞裔異見人士赫塔·米勒一樣,完全是出于政治的考慮。

      她 的寫作要求你的信任,必須翻開《鋅皮娃娃兵》和《切爾諾貝利之聲》,讓書里的事實淹沒自己。它們是有力量的,力量來自讓你皺眉的事實。在事實和虛構之間, 斯維蘭娜總是習慣遷就前者。她的書里一點點明顯的夸大都沒有(剛好跟三年前那位中國得獎者的反面),譬若她的奶奶和鄉鄰說話時的傷感的語調,對她是永生難 滅的心靈重荷,逼使她無力施加增減。她不得不在自己的記述中,尋求一種不可能達到的語言的透明:看到文字,就了解事實的全部,毫厘不多,毫厘不少。

      比如《鋅皮娃娃兵》開頭的一段:

      城 里,一個車站的候車室,一名軍官帶著一個半空的提箱。他身邊坐了一個瘦瘦的男孩,用一個小叉子在一棵橡膠樹的泥土里挖著。兩個鄉下女人坐在他們身邊,開口 打招呼:“你們是誰?”軍官說,他送一個小兵回家:“他瘋了!薄隘偭?”“瘋了,從喀布爾回來,他一路上手里拿著什么就挖,鏟子,叉子,小棍,自來水 筆!蹦泻⑻ь^看了一眼,他的兩個瞳孔已經放大,幾乎占滿了整個眼球。

      這是她引用的一個老兵的話:

      “回到 家,我們看到什么?我問一個朋友要五塊錢,他不肯,因為他老婆不讓。這叫什么朋友?我很快就知道我們要得太多了……在這兒,生活就是一個大泥潭,所有人都 只關心他自己的豪宅、汽車,在哪兒能買到一點熏香腸……要不是我們的人多,我們有十萬人吶,他們就把我們擋門外啦……在那邊我們都恨死了敵人。但是這里我 得找個人來恨,非得這樣我才能重新交到朋友。但是,恨誰呢?”

      讀兩段文字,對阿富汗戰爭是怎么一回事,你心里就有數了?撇ɡ鶕 越戰拍攝的《現代啟示錄》,也正是阿戰的真實寫照,在那里,虐待是被正當化的,人跟人的關系不是互為同志就是互相虐待。一旦聞到了血腥味,好端端的人都失 去了理智,唯有以暴對暴,連非戰斗人員也不寬恕了。有個士兵對斯維拉娜說:“我們堅信,我們在那里是為了保衛祖國和自己的生活!

      似 乎無需刻意地揭露,讀者就能看清戰爭的本質。強力的統治者軟硬兼施,把年輕人推進一臺他們從未見過的超級絞肉機。鐵幕兩邊,兩個超級大國各自攪進了一場不 該發生的戰爭,士兵們的感受也很相似:出發前,上級可是激勵他們,到一個陌生的國度去“拯救”當地人,等到了那里,他們才驚愕地注意到,當地人一點都沒有 歡迎的意思。在亞洲的僻壤窮鄉,他們都遇到了手段殘忍的游擊隊,不知道如何利用渾身的頂級武裝,“以勝利的方式”應對冷槍冷刀、駭人的咆哮。

      然 而與共同之處相比,兩場戰爭的差異更大,最明顯的一點,不論官方還是民間,蘇聯并未救濟它所犯下的致命過錯。反越戰力量在上世紀60、70年代之交奮起, 挽救了美國,美國的主流輿論,面對那些幻滅的老兵都要收斂言辭,任何人,沒有參加過越戰卻想批評美國挑起的這場戰爭的,都得斟酌自己的表達方式;而在蘇 聯,大面積的情緒發泄始終沒有發生,更不用說反思,哪怕在戰爭結束后,伏尸無數的南線戰場被阿富汗人迅速攻破,戰果付之東流,處在風雨飄搖中的帝國蘇聯人 也無暇處理自己的錯誤和喪失。

      這個結果,斯維拉娜認定是官方刻意造成的。受害者無法接受自己當了炮灰的事實,于是就自欺。于是斯維 拉娜說出她的著名論斷:“我們的人民無法為自己負責。這就是蘇聯人,監獄和幼稚園的混合體!薄麄兩硐菀粋無墻的縲紲,而其頭腦和心智的成熟度還不足 以承受系獄之苦。

      Too simple to be imprisoned。魯迅筆下的阿Q不也是這樣么?心智于幼年就被扼殺而無 法發育,到日后,脖子上架了屠刀還在琢磨畫圈。而活下來的受害者,即使熬到作惡的人已化為塵土,也依然是受害者,甚至適應了這個身份,覺得就這樣度日也 罷。斯維拉娜寫過,很多永久受創的人,后來寧愿選擇自殺,因為他們害怕他們的子女和子女的子女,有一天會得知長輩們過去都干了或者經歷了些什么。獨裁政權 把責任都轉嫁到了惡行之微末的執行者身上,對受害者,則訓導他們自行消化苦果。

      斯維拉娜是有書生意氣的,知識分子總認為披露了真 相,人們就該覺醒,實際上卻很難。人們有各種私下的考慮。很多人似乎能忍得了統治者的殘害,卻不能忍受作家以文字的形式描寫這種殘害,斯維拉娜的沮喪可想 而知,她能做的都做了,以書寫個人記憶來對抗集體性遺忘,用苦難去灼燒相對安逸的人,但面對人們心智上的巨大黑洞,她無能為力。此外還有另一種沮喪!朵\ 皮娃娃兵》里寫到一件事,有一天晚上她剛剛入睡,電話鈴響了。聽筒里,一個男人也不做自我介紹,開口就罵:“聽好了,你寫的垃圾我都看了,你要是還敢發表 一個字……”

      她忙問:“你是誰?”“我是你寫到的人里的一個。上帝啊,我恨和平分子!你有沒有穿著全套行軍服爬上過一座山?你有沒有在70度的氣溫下坐進運兵車里過?你沒有。滾你媽的!這是我們的事,跟你有屁關系!”

      她又問了一遍你是誰。

      “住嘴!我最好的朋友,他就像我的兄弟一樣,我是在一次遇襲之后把他裝在塞璐玢袋子里帶回來的。他的皮給剝了,腦袋被砍了,胳膊,腿,全斷下來了……他能寫,但是你不能。真相都在那個塞璐玢袋子里。你給我滾!”

      她 無暇舔舐自己的英勇,就要在一個個困境里掙扎。就在她獲獎的第三天,南京大屠殺“申遺”成功,立刻想到那位自殺的張純如。南京大屠殺,奧斯維辛,阿富汗戰 爭,切爾諾貝利核泄漏,一個個事件刷新人類苦難想象之底線,而沖進其間去吮吸黑暗的奶汁的人,有幾個不會想到去死呢。大屠殺幸存者、意大利人普里莫·萊維 曾說,至親好友化成了灰燼,而自己還活著,單單想到這一點就夠一個人自殺了:我的生命是用他的生命換來的,我活下來,就能忍心一直讓他一個人留在那邊?聽 過太多慘無人道的故事,張純如終于感到無力帶著它們活下去。誰知道斯維拉娜·阿列克謝耶維奇女士,是不是也幾番動過念頭。

      她比張純 如堅強,也許是因為她執著地把“幻想”都視為“希望”。倘然說文字是有改變現實的力量的,這力量也只能來自你的相信,正如讀者要相信斯維拉娜不是一個職業 反蘇分子,才能從她的作品中汲取到營養一樣。斯維拉娜是信的。她總在告訴人們,后蘇聯時代的白俄羅斯人依舊是無望的一群羊,不敢主張自己的民族身份,不敢 挑戰穩固的統治者,否則就會被大學或單位開除,伶仃亡命他鄉……當她這樣說的時候,就暗暗相信事情在發生改變。

      必須等待。如魯迅說 的,燒大量的木材,只能出來一小塊炭,心智的進步可能落后于最悲觀的人的預想,何況是一個在抽屜里培植的、先天不足的心智。俄羅斯不乏文學巨人,想想陀思 妥耶夫斯基、帕斯捷爾納克、索爾仁尼琴、布羅茨基等等光輝的姓名,到了斯維拉娜這里,拿她的非虛構同前輩們巨筆如椽的小說相比,簡直太寒酸了。為了給她騰 地方,諾貝爾獎不得不擴容文學的范疇,宣稱她開創了一種“新的文學體裁”。她寫的絕算不上最好的文學,但可能是最有效用的文學;她的憂慮,她的勇氣,有必 要讓更多的人看到。

      知識分子如果更有力一點,國家會好許多——近幾年斯維拉娜獲獎的場合多了,就常常這么表示。但她并不諱言,自己的耐心也在一點一滴地散失。2011年回到白俄羅斯,她發現文化精英正大批流失,有點錢的都出去了,剩下的人昏茫如往日,容易動搖,容易被收買。

      黑暗成就了她,像修道院的羊乳一樣哺養她到現在,可它再有營養,也終究是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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